事关八旗子弟的贴身利益,纵然只是影影绰绰的流言,还是在京城之中掀起轩然大波,魏东亭的事瞬间就被众人抛诸脑后。
朱棣早已秘密盘下城中数间茶楼,借此机会收集城中百姓对于旗人自谋生路的看法,但让人失望的是,显然那些家中无法接替父职的旗人们,宁愿每月守着那点铁杆庄稼,却是无论如何都不肯屈尊去种地。
目前旗人虽然不多,每月发放的那点银米更是只够温饱,但有明朝宗室的前车之鉴,朱棣十分忧心将来也会随着人数暴增,给朝廷造成严重的财政负担。
说起来这是个很矛盾的问题,满清毕竟是异族,人数太少压不住千千万万的汉人百姓,人数太多滋生闲人无数,这群人不事生产,又荒夷彪悍,长此以往势必会引发大麻烦。
按照朱棣所想,最好恢复前朝的兵田制,让每户没有好出路的儿子们去开荒种田,为此还专门起了个满清化的新名字:八旗移恳。
无奈康熙虽然心动,却只是推脱,说是祖宗入关才多少年,怎能轻易寒了八旗子弟的心,大清的辽阔疆域还要靠着他们守护呢!何况满人世代狩猎为生,哪里种的好田呢!真要是成了只会弯腰种地的农人,哪还有祖宗的血性,还不马上就被汉人赶回关外老家。
对此朱棣也无可奈何,想当年自己的燕军一边种地一边训练,不还是打得蒙古铁骑毫无招架之力,靖难期间更是以此确保前线粮草供给,只可惜兵田制也有弊端,后期甚至逼得军户无法生存,更不要讲什么战斗力,根本无法拿来劝说皇阿玛。
这天朱棣正在府中逗弄造化玩,十三阿哥风风火火地上门,刚进院门就迫不及待地问道:“四哥,外面都说要送补不上缺的八旗子弟去恳田,这是真的吗?”
朱棣摸着造化黑亮滑顺的皮毛,漫不经心地冷笑道:“自然是假的,不过是皇阿玛专门让人放出风来,用来压魏老大人那些丑事。”
十三阿哥满脸惋惜,黑浓的剑眉皱在一起,失落地轻叹道:“还以为是真的呢,为此我还好生纠结了一番,要不要请旨一并过去呢!好不容易下定决心,没成想竟是假的,我还以为是你说动了皇阿玛呢!”
朱棣放开造化,随手扔出去一块大棒骨让他去捡,这才认真看向十三阿哥:“你怎知这是我的主意?因为我贪财又吝啬的坏名声?”
十三阿哥疑惑地眨眨眼,不好意思地尬笑道:“四哥说笑了,这可是造福八旗子弟的大好事,我只是觉得您极为推崇前朝的兵田制,这两者颇为类似罢了。”
转而疑惑地低语道:“真不是您吗?莫非是八哥?我记得他也很推崇这个,曾写过文章详细探讨过,还被皇阿玛大加赞赏,给我们几个小阿哥传阅呢!”
“老八还写过这东西呢?”朱棣觉得哪里怪怪的,却也没有多想,只当自己有些妒忌,只是不屑地冷哼道:“也不稀奇,他打小就是个马屁精,惯会哄皇阿玛开心!”
十三阿哥轻轻摇头,轻声叹息道:“四哥,您不要老说八哥马屁精,其实他也挺苦的,您自幼养在承乾宫,那里知道我们这些生母份位低下的小阿哥日子有多惨。幼时八哥曾宽慰我,他也有皇子的傲气,只是这份傲气并不能让他高枕无忧,甚至还曾因此吃过大亏,才不得不放低身段笼络人心。这都十来年了,我都还记得他当时悲愤屈辱的表情。”
朱棣自然是明白这些小阿哥的苦,但十三说老八曾因为傲气吃过大亏,还为此放低身段笼络人心?要知道自己只比老八大三岁,也算是看着他长大的,从孩提时这小子就个马屁精,见人永远一副笑模样,全无分毫孩童的天真无邪,更别提什么皇子的傲气了。
想到这朱棣心中大骇,莫非他也如自己这般有着前世记忆,甚至他的前世也是一位皇子?难道他就是朱权?不对!朱权性情洒脱,待人平和,吃过的大亏也绝不是因为自身的傲气,而是自己这四哥故意坑他,那他会是谁呢?是否是自己相识的人?看来必须找道衍问个明白才行!
十三阿哥见朱棣专注地思考着什么,便拿起桌上的骨头逗弄起造化来,见造化这一身黑亮到几乎要滴下油的好皮毛,叫声更是如雷贯耳,不禁念叨:“四哥,还是你会调教啊,不过是寻常土狗,也能给养出虎豹之威!”
朱棣得意地伸手按住爱犬,轻轻抚摸他的额头,柔声道:“无它,用心罢了。其实这八旗移恳,确实是我所奏,只是皇阿玛一直压着不同意罢了。我始终觉得入关后安定,八旗人数定会暴增,若是不给这帮人找点事做,别说骑马射箭保卫王朝了,日子久了都堕落成一群软弱无能的废物了。”
造化顺势卧倒在地,用爪子轻八朱棣的手,十三阿哥见状轻叹道:“四哥,别说日子久了,就是现在大街上也多的是无所事事的八旗闲汉,有些无业的每月就阔绰那两天,余下的日子四处打秋风。我也觉得不是事,只可惜八旗是满清的根基,便是皇阿玛也不敢轻易撼动。就像这造化,眼下他是主人脚下最温顺的狗,真要是逼急了,咬起人来狠着呢!”
朱棣幽幽地叹息道:“是啊,所以皇阿玛才会趁机放出风来试探,瞧这架势,康熙朝是无法推行了!”
“康熙朝无法推行,等下一个元年便是!”十三阿哥眼神炙热地低语道。
朱棣轻轻一笑:“是啊,开启我的永乐王朝便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