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谁如此大胆,竟敢敲响登闻鼓!”
朝臣中,不知是谁,一声厉喝,是将所有人都拉回了神。
登闻鼓,这是除非有了天大冤屈,要面见天颜,申请重审冤案,才会有人敲的。
可若是这样,也不至于让众人脸色大变。
敲响登闻鼓之后,天子若愿意受理案件,那敲响登闻鼓的人,还得滚钉床,以示决心和清白。
这钉床滚下来,整个人都血肉模糊,能活命是万幸。
最重要的是,历来,每任帝王都忌讳登闻鼓响。
登闻鼓一响,也就是变相的说明,这任帝王没有治国之才,否则在他的治下,怎么会有这么大的冤案发生。
所以,自登闻鼓在宫门口架起来,至今,响起的次数,屈指可数。
可偏生,今日,这登闻鼓响了。
“李连,去看看,是谁敲响的?”
楚天霖神情晦暗的望着宫门口的方向。
整个大殿,因为他出声,而陷入了静谧之中。
所有的人,等着李连回来。
没过一会,李连行色匆匆的踏进大殿,他眼神复杂的看了眼沈鸣鸾,这才看着楚天霖迟疑道,“陛下,是、是将军府老夫人!”
“什么?”楚天霖猛地站起身,满眼错愕。
同样站起身的还有沈鸣鸾,她神色慌乱的看了眼楚天霖,就转身冲出了金銮殿。
祖母怎么会敲登闻鼓?
安阳被判流放凉州的事情她知道了?
沈鸣鸾一路疾跑,赶到宫门口的时候,就看见祖母,一身诰命服,双手托着伸冤的状纸,跪在了宫门口。
“祖母,你这是要做什么?”沈鸣鸾嘶哑着声音,脚步艰难的走到了老夫人面前。
这是登闻鼓啊!
她怎么就随随便便的敲了?
“祖母,你要觉着安阳有冤屈,我可以来替他申啊,你怎么就敲了这登闻鼓呢?”
扑通一声,沈鸣鸾就红着眼跪在了老夫人跟前。
“鸾儿,我今日若不是无意撞见下人说话,你是不是就要一直瞒着我?是不是等到安阳被流放去了凉州,你也不会告诉我?”
“安阳他不可能会滥杀无辜,他是冤枉的!我绝不能让他受这委屈,也绝不能让他去了凉州。”老夫人定定的看着沈鸣鸾,眼里是坚定又执着的神色。
“祖母……”
沈鸣鸾刚要开口继续劝阻,却被老夫人迅速打断。
她挺着腰板,托着状纸,神色无所畏惧。
“鸾儿,你不要劝我,我敲这登闻鼓,就是要让陛下、让那些人知道,我将军府一门,义胆忠肝,只有战死的,没有被他们这样构陷死的,我们问心无愧,就算刀山火海在面前,我也不怕!”
沈鸣鸾知道,她劝不动。
可她更知道,楚天霖在知道,宫门口跪着的是她祖母的时候,就一定不会接下这状纸,甚至是见都不会见祖母。
滚钉床!
楚天霖怎么敢让,战功赫赫的沈老夫人滚钉床?
“陛下,微臣恳请您,能否延缓一段时日再执行安阳流放凉州?”
沈鸣鸾劝说无果,神情凝重的回到了金銮殿,又一次跪了下来。
她已经无法让楚天霖收回成命,只能恳请他延迟时间。
如此,她才有机会,给安阳翻案。
沈鸣鸾不忍心安阳真的被定罪,不忍心看着年事已高的祖母,还跪在宫门口,她只能开口求楚天霖,求他能念在往昔的感情,满足她这要求。
“沈将军,令弟杀人,该以命偿命的,陛下法外开恩,才判了他一个流放,沈将军,你还想着怎样?”
“沈将军,你是大将军,若是连以身作则都做不到,又如何统帅三军,如何让那些将士心服?”
楚天霖还未开口,苏锗就先发制人,毫不客气的指责着沈鸣鸾。
沈鸣鸾没有理会他的话,目光依旧执着的望着楚天霖,等着他的回答。
“丞相所言有理!”
楚天霖冰冷的一句话,击碎了沈鸣鸾眼里所有的希望。
不同意!
他连她的这点要求都不同意。
所以,他这一次,又是所谓的,迫于朝臣的压力,定罪安阳。
明明,这件案子,有疑点。
他却连一个彻查的机会都不给她。
沈鸣鸾眼里覆上了冰霜,周身散发出凛冽的寒气,“我将军府一门,忠心耿耿,为东启国开疆扩土、镇守边境,保国家安宁、百姓安宁,我却没想到,我将军府的人遭受构陷,你们却没一个人愿意说一句公道话,甚至连一个自证清白的机会都不给,就这么迫不及待的,要治我们的罪。”
“我将军府,究竟护的是什么国?保的都是什么人?你们又凭什么过得这般太平安宁?”
沈鸣鸾猩红着双眼,嗤笑着站起身,扫视着殿上所有人,心里充斥着浓浓的悲愤和怨气。
收回目光,沈鸣鸾迅速解开身上的朝服。
“沈鸣鸾,你做什么?”
看到她的动作,楚天霖的心里顿时生出不好的预感,猛地站起身。
目光嘲讽的看着楚天霖,沈鸣鸾嗤笑道,“做什么?我连家人都护不了,这天下,这百姓,又与我何干?与将军府何干?脱了这身皮,日后我沈鸣鸾护的就只有将军府。”
将手里脱下的朝服,狠狠的扔在了殿上。
沈鸣鸾转身就往殿外走去。
“沈鸣鸾,你站住!”
楚天霖满眼寒气的望着沈鸣鸾的背影,厉声喝止她,然而回应他的,却是沈鸣鸾越来越远的背影。
“混账!”
砰的一声,楚天霖脚边的花瓶被踢碎了。
他浑身都散发着怒气,低沉的气压席卷了整个大殿。
所有的朝臣,都噤若寒蝉,小心翼翼的站在殿上。
“滚,都给朕滚出去!”
看着底下的朝臣,楚天霖就更加的怒不可遏了。
都是这些朝臣,他才不得不违心的流放沈安阳,连鸣鸾那一个小小的要求都拒绝。
现在,她对他彻底的失望了,连他的将军都不愿意做了,她要抛下他!
一想到,沈鸣鸾那失望的神情,楚天霖的心里就是一阵撕裂的痛,脑海里也只剩下一个念头,他要去追回她。
楚天霖如是想着,也这般做了。
他神色慌乱的踏出金銮殿,往宫门口疾步追去。
李连紧跟在身后,声音急切道,“陛下,你不能去!沈老夫人还在宫门口跪着。”
顿时,楚天霖的脚步一顿,立在了原地。
“陛下,你这要是到了宫门口,就必须要接下沈老夫人的状纸了。”
怕楚天霖真的不管不顾的去追镇北将军,李连便又小声的提醒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