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去春又来,靖王过世一年后,拓跋赫诛杀了公孙一族,皇后被贬,同年三月,皇后病死在冷宫之中,我曾经在她活着的时候去探望过她。我们一起回忆那些美好的日子,我们相遇相识,共同为了帮助皇后获得阿赫的爱,步步为营的走到现在。
皇后笑着说:“我真傻,早知阿赫爱的是你,就不用这么挣扎了,若是你的话,我就可以当做是我也获得了他的爱一般。”
“不,阿赫爱你,他真的爱你,不然他不会叫你怀上他的孩子,你知道的,他是多么的容不下他的敌人。”我轻声安慰道。
其实我说的是实情,这一年,阿赫诛杀了所有以前对付过他的人,我始终对安凌风耿耿于怀,阿赫却十分信任他,也许是我错了吧,男人间的友谊,是我们女人很难懂的。
阿赫有时候会来冷宫看皇后,只是坐坐,问问她的病情,因为忌讳皇后会报复,他总是离她很远,言辞却是关切的,他有他的不得已,皇后有皇后的难以容忍。
于是,就这样一来而去,到皇后死的时候,阿赫在外地检查军事,居然没来得及见她最后一面,其实我知道的,我一直都知道,皇后姐姐最后的心愿是死在阿赫的怀里,可惜她错过了。
皇后的死,皇后父亲的剿灭,一切叫我有些心灰意冷,拓跋赫已经不是以前那个忍辱负重,周游在太后与群臣间的君王,他是真正的天下的霸主了。我有时候觉得他很陌生,他会带我去城楼俯视整个属于他的疆土,大谈他的抱负和理想,我是想他好的,可是我见不得他眉头也不动的杀人,不管是谁,只要可能对他不利他都会处之而后快。
所以我终于觉悟到父亲也是危险的,他居然是太后的旧情人,以前还是统领千军万马的将军。我留了个心眼,叫父母兄弟赶快去深山里避世,果然,没多久就传出柳府被灭门的事情,一家一百多口,出了我的父母兄弟无一幸免。
阿赫来看过我,他叫我安心,他说只要再看不到他们,他们就是安全的。
我自然是感激涕零的谢恩,阿赫那晚没在我的宫里歇息,他说:“乔若,你有些变了。”
我淡淡的道:“人谁能永远不变呢?皇上不也在变么?”
他拂袖而去,而后很少来看我了,就是来也是恶狠狠的有时候不说一句话的折腾我一整晚,只有一次他紧紧抱着我道:“乔若,再替朕生个孩子吧,未来的太子,朕只想要你的孩子来当。”
我浑身一凛,不,我不要我的孩子以后变成这样,这么可怕这么孤独,也许我自私,但是,我只要我的孩子永远快乐。
那年的秋天,阿赫去江南微服私访,本是要带我去的,我拒绝了,说身子不时,阿赫很不高兴,他不知道,我是真的身子不适,因为——那晚以后,我真的怀孕了,而且月奴说那一定是个男孩儿。
安凌风像只嗅到了鱼腥味的猫,假惺惺的来看我,本是不想见的,但是我还是好奇安凌风到底在想什么,所以见了他最后的一面。
那时他已经做到了右丞相,他告诉我拓跋赫最后选了鸢儿陪他南巡,我却一副无所谓的样子,他没有惊讶,他说这才是他所认识的柳桥若,永远不做男人的附属物。
“若是我没有满腔抱负,定带着贵妃娘娘逃离这尘世,却世外桃源隐居。”这是安凌峰对我说的最后一句话,月奴说她看出来安凌风其实是倾心于我的,我不知道,反正我是绝对不会爱上这样一个小人,当然,很多年后,我确信他是真的爱我,只是对于他来说,江山比美人要重要得多了。
拓跋赫回宫后龙颜大怒,因为他最宠爱的贵妃,柳氏不知所踪,只是留书给他道:“若皇上还念着往日的恩情,替孩子取个名字吧。”
后来全国贴出皇榜昭告:“若是女儿取名萍,若是儿子则取名安字。”
我听说了后,祥和一笑,轻轻抚摸着高高隆起的肚子笑道:“他是叫我们大小平安呢,小安,你爸爸很疼你。”
三年后,安凌风起兵造反,与拓跋赫一番苦战,终于占领皇城,拓跋赫却不知所踪,得知拓跋赫战败的消息时,我正在教小安弹琴,忽然间琴弦被挑断,手指上的血染红了暗色琴身。
“娘亲,你受伤了,痛不痛啊!”安儿已经三岁,聪明伶俐,又极为敏感,同他的父皇很像。
我冲他灿然一笑:“痛,不过看着安儿,娘亲就一定也不痛了。”
后来,我们的日子越加的不好过了,该死的安凌风在大小的乡镇里遍贴了告示寻访我们,硬说我是他失落民间的妻子,当时都传我本是与安凌风一对,后被拓跋赫强娶为妃,安凌风忍辱负重终于推翻了拓跋赫,现在正在四处寻找心上人的下落,这也正可以解释为何我当时贵为皇妃,还要处处与拓跋赫作对,竟然还被贬去浣衣房做了苦力。
我听了这些就如同听到了浮云一般,心里不起一点波澜,有子万事足,这就是柳桥若的世界,柳乔若的梦想。我们搬到了更远一点的深山,我在山下遍插了柳树,那柳树居然长得极好,迅速的行成了一片林子,有时候我会幻想那个人忽然来到我的面前,对我说这么多年,你过得可好,后来连梦都不大作了,只是守着安儿长大。
又过了许多年,安凌风终于将我忘记了,我才偶尔会去柳树林里散步。
那一日正是阳春最好的时节,我走得比平常更出来一些,惊奇的发现柳林的边缘居然有了条清澈的小溪,就如同冷宫里的小溪一样,那个人的影子忽然十分清晰的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我叹气,这么多年都见不着,恐怕无缘再见了。
正想着,溪水里忽然冒出个毛头小伙子吓了我一跳,我忙转身要走,他却在后面大声喊道:“嘿,是乔若吗?‘
我转过身冷冷望着他:“你说谁?“
那人傻傻的走上来,从衣服里掏出一个油纸的小包,一层层剥开,里面露出一个宝蓝色香囊,他打开香囊露出里面的青丝,已经黑亮得如同刚剪下时一样。“
“你跟他形容的很像,一定是乔若了。”那人笑得很傻,我的眼睛有些模糊,原谅我真的没看清楚。
“他到这里来的时候已经病得很重了,他曾经花钱雇我背着他满山的找你们,可是山太多太大了,我们一直没能找到。”
“后来……”那人的眼眶一红,我仿佛被针刺了一般,后退了一步:“不别说,不要说!”
“他说,放心,他一直都留在这林子里了,他会一直陪着你们,陪着孩子长大。”
三天后,我们搬后柳林安家,每日晨昏,我都要与安儿在柳林里弹琴作画,我对安儿说:“这林子里的神灵最喜欢看人弹琴做画了,所以,有朝一日娘不在了,你仍然要日日如此,明白吗?”
安儿笑着点头,忽然又问道:“娘,不在了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在了?“
我的泪一滴滴落入泥土,隐约中那人踏着晨雾而来,微微一笑,星眸含威,黑色发丝飞扬身后——乔若,我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