拓跋赫的故事讲完了,忽然四周像死一般的寂静,我抬头看着那两杯毒酒,白玉的酒杯装着,如同琼浆玉液一般,竟然是极美的,我抬了抬手,想下定决心。
然而有人居然比我快了一步。
只觉得眼前一个白影掠过,侍卫们大喊着保护皇上,靖王早已经到了拓跋赫面前,他笑着向拓跋赫举了举酒杯:“阿赫,我敬你!”
靖王一口气喝干面前两杯毒酒,太后起先是惊恐的站起来,在看到靖王喝下毒酒的那一刹那,她发了狂的尖叫起来。
头发散乱,珠花掉了一地,太后忽然间似乎苍老了几十岁。她一步一步蹒跚的走到靖王面前:“好,不愧是我教出来的孩子,成者为王,败者为寇,我认了!”
忽然,太后拿起金簪刺向自己,太突然了,没有人想到她会这么做。但是,靖王想到了,他奋力的用手臂一挡,金簪刺入他的手臂,血汇成细流,慢慢的在他的身前形成一个小水洼。
太后看着靖王的伤口,惨呼了一声,那伤不想伤在靖王身上,却像是伤在她的心里。我忽然想起很久前我的母亲对我说的话,伤在儿身,痛在娘心。
这一刻,对于太后来说,将是怎样的一种凌迟的痛苦。
“阿赫,放过他们把,求求你,放过他们,他们——已经什么也没有了。”我带着哭腔跪在拓跋赫面前,外面太后宫的宫女太监们也跪了一地。
他们高呼着:“皇上开恩那,皇上开恩啦!”
拓跋赫的脸气得铁青,他只看向我冷声道:“连你也觉得朕残暴不仁?是他们陷害朕在先,朕不过是自保罢了,乔若,难道你想看见死的人是我么?”
“不是,不是,皇上,他们得到该有的惩罚了,放了太后娘娘吧,再怎么说,她对您也有过养育之恩啦。”我哭得已经看不清楚阿赫的神情了。
拓跋赫笔直的站在那儿,一时没有说话,靖王却已经不能再等了,他一口鲜血猛的喷了出来,在地面上溅出来,像朵妖异的花。
太后痛呼着抱紧他:“孩子,是为娘害了你,是为娘的错啊。”
“皇上,求您放了我母后,看在我们多年的兄弟情义上,让臣代替母后去死吧。”靖王拼尽了最后的力气,每说一个字,就有更多的鲜血从他嘴里喷出来。
拓跋赫眉头微动,仿佛看到了当年与靖王秉窗夜话、把酒言欢的情形,他轻轻挥了挥手,立刻有人将太后拖了出去。
太后拼命挣扎着:“我不去,让我陪着我的靖儿,我不去!”
“太后从今日幽居慈宁宫,直到终老。”拓跋赫下了旨,冷冷对靖王道,“我虽然不杀她,但是她的日子亦不会好过的。”
“谢皇上隆恩,”靖王有气无力的点了点头,而后只含笑看着我,眼里再无其他。
“来人啦,传朕旨意,靖王已死,朕特命贵妃在此诵念佛经超度亡魂,闲杂人等不得进来打扰。”拓跋又命令道,随后走到我身旁,“朕知道若不让你们见上最后一面,你定会怀恨于朕,去吧。”
我低头,愁眉深锁,拓跋赫拍拍我的肩膀,走了出去,步伐沉重,要他做出这样的决定,已经很是不容易了。
我几步赶到靖王面前,抱住他:“王爷,你怎么这么傻呢,怎么这么傻呢,只要再求求皇上,也许他会开恩的。”
“我了解阿赫,他想要至我于死地,也不是一天两天了,我这条命总被他惦记着多累啊,如今我总算是解脱了。”靖王勉强想扯出一丝笑容,却因为腹内疼痛皱紧了眉头。
“疼吗?”我惊呼。
“疼,可是我的心更疼。”靖王忧愁的看着我,好像鼓起了很大的勇气,“从什么时候开始爱上皇上的?”
我一愣,觉得是该把整个事情的始末对靖王交代清楚,不然,我突然的变心他该多么难过啊。
靖王听完,沉吟了半响:“我没有收到你的书信,乔若,恐怕这宫中有股可怕的力量在操纵着,以后全靠你在阿赫旁边提点他了。”
我想要回答,靖王却是一阵剧烈的抽搐,我知道他已经时日无多了,强烈的愧疚感压得我喘不过气来,都是我的错,不然靖王不会反,大家不会变成这样。
靖王仿佛看穿了我的心思,他轻拍我的手:“不怪你,不怪你,我的命阿赫早晚都会取的,能遇见你,是我这一生种最幸福的经历。如果生命可以重来一次的话,我还是会选择遇见你爱上你,这样我的生命终于圆满了,我终于是爱过了,恨过了,得到过也失去过,所以不要哭,要勇敢的活下去,连我那份一切,幸福的活下去。”
靖王的生意越说越低,他疲倦的垂下眼睑,脆弱得像个孩子。
靖王的眸光越来越暗淡,像燃尽了的灯芯,然而,他依旧固执的看着我,仿佛仍有难以言说的眷恋,我于是强忍了泪笑道:“我发誓,如果有来生,我定要许你,与你一起度过。”
最后一个字刚落,靖王紧抓着我的手一松,安详的闭上了双眼。
他的嘴角甚至还有一丝放松的笑意,他撑得很累吧,这么多年了,一个人死守着簪花美人的秘密、默默承受拓跋赫恶意的报复,好不容易遇见我,却被硬生生抢走,一切都不如意,他想要得到的一切都失去了。
都怪他的心太好,如果他能有一丝一毫的自私,都不会沦落到如今的地步,然而这也正是靖王难能可贵的地方吧。
靖王死后,虽然他被定谋反的罪名,然而街头巷尾听不到一句对他的咒骂之声,他是一个老好人,对任何人都是,全皇城的老百姓,十之八九都受过他的恩惠,这样一个好人,莫名其妙的死于政治的阴谋之中,是多么一件莫可奈何的事情。
我曾为他戴孝,拓跋赫从为责骂过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