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叔公是谁啊?”
花青云又是随口那么一问,没想到接下来的几炷香功夫,她竟然听到了这个五叔公长达半个世纪的英雄事迹。
“要是皇帝哥哥被立太子的时候,五叔公能再加把劲,说不定就去母留子,干掉那个老巫婆了,现在哪有这么多烂事?”
白月光翻了翻桶里的鱼,又往里面加了点水,确保鲤鱼们都能活蹦乱跳的。
据公孙决的描述,当年太后的哥哥还不是宰相时候,赵家在朝堂上也没什么根基,除了一个宫里的宠妃娘娘,根本就入不了其他权臣氏族的眼。
就凭着这般家底,贵妃娘娘居然还能在宫中作威作福,吸引得先帝纸醉金、昏招频出不说,坊间传闻,她还先后迷害死了好几个皇嗣。
本来公孙家香火就不旺,到了这一代,就只剩下公孙鸿一个孩子了。
五叔公慧眼如炬,早就发现赵家女儿恃宠生娇,赵家男儿狼子野心,伙同了朝中重臣、各大氏族频频上书,劝谏先帝以古为鉴,去母留子。
可先帝爱赵贵妃至深,尽管她犯过诸多错处,仅仅雨夜跪了一晚,就一切都一笔勾销了。
新帝登台,五叔公本想再来一番作为,将权柄夺回到公孙家的手里。谁能想到,南边大军来犯,连续数日,大齐将士溃散成沙。
大将军公孙楮只好亲自带军,南下平乱,直到今日才得回归。
“五叔公一回来,太后老妖婆的时日就不多咯,咱们这些就等着看好戏得了。”
白月光从小就对五叔公又敬又怕,想起这位传奇人物,嘴角就不自觉地往上翘。
“光儿,这件事,没你说的这么乐观。你可曾知道,今日城楼上发生了何事?!”
公孙决有些笑不出来,因为今日太后娘娘做出的事,确实有些超乎他的预料。
众臣之上,皇帝之前,太后娘娘打头阵上城楼,成为万千男子中的一抹红妆,城楼上的一面旌旗。这样的事,史无前例,就算没有亲眼目睹,到了现在,平京城内,也不会有人没有耳闻。
这已经够出人意料了,没想到,更加让人惊掉下巴的事还在后面。
太后娘娘身披凤袍威风凛凛地站在城楼上,下巴高昂,双眼朝天,没迎来雄赳赳的胜利之师,而是接到了怒发冲冠的镇南大将军,与他身后所剩不多残兵败将。
太后一直高昂着天鹅一般的脖颈,不顾朝臣的哗然,保持着优雅的微笑,注视着那个满脸沧桑的老头。
“老将军,南边战役艰难,辛苦你了啊。”
太后摆出了一副上位者居高临下的姿态,全然不把这位公孙家的元老放在眼里。她狂妄地大声笑着,仿佛自己才是这个国家的帝王,而小小的公孙鸿只是个陪衬。
大将军公孙楮身披银白盔甲,手握长弓,背挂沉甸甸的箭筒,额前的碎发湿哒哒地粘在额头上,胸前的长襟上浸满了不知是谁的血迹。
他听了太后这不痛不痒的说辞,双手紧紧握住缰绳,疲累的马儿终于结束了一步一趋,在城门前停了下来。
老将军缓缓地抬起头,仿佛脑子里灌满了铅水,沉甸甸地抬不起来。尽管满身尽是风尘仆仆的疲惫,可他的双眼却如鹰鸷的爪子一般,钩在了那个中年妇人身上。
“呵……呵呵,我不辛苦。你在这后方,运筹帷幄,才是真的辛苦啊!”
大将军冷笑着,斜吊着眼睛看着高高在上的太后,既讽刺又无奈。
听他这么说,太后笑得更放肆了,翘着兰花指拍着城楼上的栏杆:
“大将军不必客气,哀家忧心国事,运筹帷幄也是分内的是。”
两个人你来我往,听起来仿佛话中有话,可是在场的大臣们都不知就里,也参悟不出话中的深意。
太后还维持着端庄姿态,可是大将军却突然变了脸。
“呵……你个臭老娘们儿,怎么给脸不要脸?给你脸就蹬鼻子上脸了呢?”
德高望重的大将军突如其来口吐芬芳,让前去牵马的太监也手足无措,哆哆嗦嗦地插着手,低垂头颅,一动都不敢动。
“你自己瞧瞧,这雄赳赳的南征大军,剩了几个半人?杀敌一千,自损八百,还不都是拜你所赐?”
大敌当前,皇太后还派驻军去北边挖玉,这种智障操作,不被骂才不正常。
“将军百战死,壮士十年归。大难当前,妖妇误国。今日,老夫就当替天行道,射死你这毒妇,就算是身死,老夫也有脸见祖宗了!”
说时迟,那时快。还没等大家反应过来,大将军就已经将箭搭在了长弓上,单手拉满,蓄势待发。
“来人啊,救驾!”
赵丞相见势不妙,立刻护在了太后身前。他对这妹妹倒是一片呵护之心,可这妹妹也真就把哥哥当了挡箭牌,心安理得地躲在赵丞相身后。
只有礼部尚书费劲费大人还有些残存的清醒,忙唤京城守卫,将大将军团团围住。
独虎斗不过群狼,大将军徐徐老矣,可京城护卫却都是正当壮年的精兵强将,没用得上片刻,大将军就被缴地两手空空了。
“那个时候场面混乱,我记得,只有你护住了我。”
小皇帝看向公孙决,绽放出了春风一般和煦的笑容。
“行啦行啦,知道你们俩兄弟情深,现在可不是眉来眼去的时候,决哥哥,五叔公怎么样啦?”
“还能怎么样,当众刺杀皇太后,自然是被收押了起来。这还是暂时的,等太后苏醒过来,治他个谋逆之罪都未可知。”
公孙决悠悠感叹,好好的一步棋,愣是被他下臭了。五叔公这人,败就败在太爽利,太心急。
若真是手握太后的把柄,自然应该是从长计议,怎么会走城楼刺杀的下下策呢?
公孙决有些后悔,若自己早些写信提醒他,或许还不至于走到这步田地。经此一事,五叔公的权势兵权定会被卸得七七八八,对付太后的事,只能另做打算了。
政权斗争从来无易事,现在的太后已不是从前的太后,局势已经重新洗牌,所有计划都得推倒重来。
公孙决倒是对这种事习以为常,他看着小皇帝说道:
“既然如此,陛下可有何下一步打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