铜州又下雪了，比去年来得早了许多。学校的课程已经结束，考试时间将近，大多数人躲在被窝里复习功课，还有的猫在结了花儿的窗户里欣赏成群的雪片儿，漏出一双可爱的脸蛋儿来，还有几个不怕冷的在雪地里东跳西窜，倒一边儿，滚一会儿，又扔一把雪球，画几个花儿的，好是欢乐。
张子帆躺在雪地里，大笑着，嘴里哈着热气。李小莫把一个捏得实实的雪球子往他的后背塞，冷得他直哇哇叫。他抓起一把雪就往她的脸上抹，惹得她生了气似的骂骂咧咧。一会儿精疲力尽了，两个人就都索性躺着，头靠着头，望着雪花飞舞的天，谁也不说话，他喘着气，她咯咯咯的笑。
他们一起在教室里复习功课。天空渐渐放晴，湛蓝湛蓝的，明晃明晃的，窗口敞开着，暖气散发的蒸汽味和积雪融化的清冽味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教室。
一个低年级的女生瞅了瞅星火学社的松木牌子，向教室里探头探脑。
“张子帆学长，你能出来一下吗？”
张子帆走了出去。
女孩穿着白色羽绒服，把牛仔裤包住了一大截，眼睛闪闪发亮，两条小辫子耷拉在肩前。她就这样站在走廊里，双手背在身后。
张子帆并不认识她。
“你好!你是……？”
“我看过你写的文章，”她的脸冻得红扑扑的，“我叫周晓彤，大一文法的。”
“呃……”
她的脚左右来回磨蹭着走廊的地板。
“我想……问问你……我可以做你的朋友吗？”
张子帆有些惊讶，很显然一个不曾相识的女孩这样说话让他尴尬。
“我是说……女……朋友……”女孩继续说道。
他的脸红到了耳根子。他从未想过，也不曾期待过，他的一生会遇到这样的表白，当上天真的眷顾他时，虽然就此唯一一次，他也知足了。多年后他依然会记起这个女孩，他在内心里感激她，即使他再也没有见过她，也未曾再说过多余的话。
他看着面前这双火辣辣的眼睛，竟不知如何回复她。
“我，我已经……”
“我想也是，”她总是不让他说完话，“那，好吧……再见！”
话还未说完，她就转身往楼梯口走。背后的手里紧紧握着一封尚未开启的信。
张子帆看她走下楼梯，愣了好一会儿也没清醒过来。他便回到教室里，见李小莫正贼贼的冲着他笑。
“咯咯咯……”
“你笑啥？”张子帆自己也跟着笑了。
“你知道啊。”李小莫两只眼睛狡诈的眨呀眨。
“我不知道。”
“你就老实交代吧，是不是有人仰慕我们的大诗人？”
“仰慕我的没听过，仰慕你的倒是不少。”
“比如？”李小莫开心的笑着。
“我啊！还有我们班的小陆，还有……还有去年那位钢琴大帅哥。”张子帆脑子里突然记起了之前他们闹别扭那次的情形，脸上的情绪一闪而过，不易觉察。
“都什么啊，我怎么不知道。”李小莫一面开着玩笑，一面心里诧异着，“哼，这个家伙居然一直还记着武哲。”
“等等，不对，怎么扯上我了，不是在交代你的问题吗？”李小莫才发现张子帆成功转移了话题。
“哈哈哈。”两个人一起大笑起来。
张子帆把划过的考试重点摆出来，作最后一遍的温习，还不忘给李小莫指指点点。他看见李小莫认真思索的模样，一阵幸福的感觉袭来。
“谢谢你，小莫。谢谢那些曾经给过我温暖的人。”他心里这样想着。
是啊，李小莫早已成为张子帆生命中重要的一部分，无论现在，还是未来，直到老去。若非她带着爱情袭进他的心里，那热情可爱的扎着辫子的姑娘，恁谁也不忍避让啊。这个没有代价的爱的证明多好啊。
过了不多久，门口又有一个女生来找张子帆。
李小莫故作吃惊状，盯着张子帆。
张子帆显出一副无辜的表情。
“今天这是怎么了？”他也有点不明所以。
他走出教室，才知道是王志平老师的助理带着铜钢的两个监察干事来找他。
一个姓郭的处长简单自我介绍后，便开门见山的要求，要张子帆把之前拍的偷钢照片的底片转交给他们。张子帆知道不好怠慢，赶紧回宿舍找到了那些底片，小心的交给了对方。
他实在好奇，便问是不是已经找到了那帮偷钢的贼人娃子，可是对方以不方便为由没有回答。但他可以隐约的感觉到，这件事并没有结束，也许事情正朝着他想象的方向发展着呢。如果真是这样，那么当时他们的努力也不会白费。
最后几门考试也结束了，学生们才终于放松下来。等到他们拿到成绩单，也就可以离校过寒假去了。像吴越这等不甚关心自己考试成绩的——他恨不得连考试也逃了，都早早的不见了踪影，混自己的日子去了。
“考得怎么样？”李小莫问张子帆。
“你猜猜。”张子帆对着手哈了哈气。
李小莫无趣的说：“我又是明知故问了。”
“哈哈。”张子帆轻松的笑着。
他显得信心十足，他是这个班里学习最用心最刻苦的，过去的几次考试，他都是班级第一名，这一次也不会有太多例外吧。
“那你为啥那么平静，一点高兴都看不出。”
“平静吗？我挺高兴的啊。”张子帆辩解道。
大一那会，得知自己的成绩后，他兴奋得手舞足蹈，而现在他显得平静多了，好像就应该是这样的。这种感觉倒是和吴越一样，他知道自己不是考试的料，甚至这一回他还挂了两门必修课，他也就坦然接受了，平静的等待着学校对他的审判。
“是不是要庆祝下？”李小莫不怀好意的笑着。
“你说，我满足就是。”
“嗯，让我想想……那过两天你送我去火车站吧。”
“这算啥庆祝。”
“那你答应不？”
“没问题。不过我们还真是得庆祝下。”
“嘿嘿。那走，请我吃酸辣粉去。”李小莫开心的笑着。
“走着……”
李小莫计划好了回家的时间，张子帆帮他去买火车票，她开始收拾些带回家的必须品，还给父母买了点铜州的特产。
张子帆去学校的火车票代售点排队买票。长长的队伍里有隔壁宿舍的几个同学。
“子帆，你也准备回家？”老季在前面朝他喊。
“不，我帮别人买的。”
“帮李小莫买的吧？你俩这关系，可以呀……”他们调侃他。
“你看这队排得，你好意思让女生来受这苦。”张子帆毫不示弱。
“那你走吧，哪个女生的苦，我们哥几个帮她受。”他们哈哈大笑起来。
“快买你的票吧，到你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