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云接过来后说了句“谢谢”就要上楼了。
“子帆,我和宋书平见父母了。”她突然转过身来说道。
她就站在离张子帆二三米远的地方,面对着还没有转身的张子帆。
张子帆不知道为什么她会突然对他说起自己的私事,还牵扯着宋书平,他虽然在神经里稍微迟疑了一下,但他的嘴却反映极快的回到:“那,恭喜你们。”
刘云脸上红突突的,热透了,显然她不知道怎么继续把话接下去。
“不会是定亲了吧?”张子帆又略带调侃的问道。
“你说呢。”刘云说完,再没等张子帆的下一句,头也不回的走上楼梯去了。
刘云回到宿舍,很快就趟到了床上,她有点累了。眼前不由自主的浮现出今天带宋书平回家的一幕幕,竟很快迷迷糊糊睡着了,还做起了梦,梦中,一个小时候的玩伴在挖苦嘲笑她不敢夜里回家,她被气得一直哭啊哭,泪水淹没了脸。
事实上,刘云和宋书平的感情并没有如她父母所想的那样进展神速,反而是到了一个进退微妙的关键时刻,但刘云母亲的脑中一定是一副甜甜蜜蜜的画面,她坚持要求刘云把宋书平带回家,给父母亲见见,好让他们俩再进一步。任凭刘云各种推托,但是在母亲的软磨硬泡下她也只好从命。
当她把这个事情告诉宋书平时,宋书平也是十分不情愿的。他心里嘀咕着:这哪跟哪?怎么就要见父母了。但他哪里敢表现出来,只好耍耍缓兵之计,一个劲儿的说着“好,好,找个合适的时间吧”。
但好几次都这样,说什么也搪塞不过去了,又见着刘云的脸色一次比一次难看,就在她欲冒火的那个临界点,宋书平终于把那句“你啥意思,不想见是吧”堵在了刘云的嘴里,老老实实缴械了。
宋书平把这件事告诉了宋妈妈,宋妈想起宋爸最近正为公司的事儿烦心呢,就没有征求宋爸意见,自己拿了一叠票子给宋书平,叮嘱他好好买点东西送给别人家,不要失了自家的脸面。
宋书平自己拿不定主意,他哪儿知道该买些什么,只好央求刘云拿个主意。刘云带着他去了趟大超市,买了四瓶好酒、两条好烟,还有刘云妈妈平日里最爱吃的点心,就算把见面礼准备妥当了。然后他又自觉的去理了个光生的头发,打了发胶,穿上了新衬衣,把皮鞋也刷得透亮。就跟着刘云上她们家去了。
刘云家在一栋老式但又不失精致的板楼中间位置,距离市政府大楼仅有二公里,楼下不远就是一个大型的购物广场。宋书平来过这里,但并没有进过刘云家。
刘云妈妈已经在楼下等了有一整子了,当她看到宋书平时,就仿佛看到了某位大领导一样,满脸堆笑的迎上去,把宋书平手中的东西接了,欢快的迎他上楼。
家里也早就打扫整理过一番,比大年三十的时候还干净。刘云爸也安排好了厂里面的事儿,一整天都待在家里,捣鼓他那新买的茶叶,准备迎接这位年轻的贵客。
他们先要在家陪这位准女婿坐一会,聊聊家常,然后到市中心一个大饭店吃午饭——刘云妈提早三天就订好了位置。
宋书平坐在客厅沙发的正座上,刚见面的那一番热情让他实在不习惯,他也只有左一个叔叔右一个阿姨的应承着。好容易坐了下来,刘云妈又把家里长家里短一股脑儿的吐了个遍,宋书平频频点头,嘴里也“呃呃呃”的嘟囔着,其实他好像什么也没有听进去,但又要装着恭敬虔诚的样子。他的头皮有点发麻,他的眼睛盯着对面墙上一块古典式闹钟,竟有几分模糊,仿佛眼神失去了聚焦的力量。
刘云爸爸在说:“小宋,喝茶,喝茶。”
他端起面前的深色茶杯,喝了一口,心里隐隐发慌,想到:“她家比我家条件好啊”。
他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瞟了一下刘云,暗自感叹:“难怪你那么难伺候,原来是大小姐的命。”
刘云一直安静的坐在沙发上,盯着电视里的《永不瞑目》看着,父母与宋书平的谈话好似与她无关。倒是在说到她小时候生病差点没活成的事儿上,她辩解了几句。
刘云妈“自报家门”后,然后就关心起宋书平他家里的情况来,或者说更关心的是他家的情况。这点,宋书平也感觉到了。
“听说你爸妈都在钢铁厂里上班?还是领导?”
“叔,姨,领导谈不上,他们在钢铁厂上班有20多年了。”
“那是老领导了……呃,那他们身体可好?工作忙不?”
“身体还成,我爸的工作最近忙些,好像他们准备要扩建一个新厂。”
“你知道在什么位置吗?”刘云爸一直把话语权交给了自己的妻子,不过这个时候也插上了话。
“这个我不太清楚,他们正在论证呢,感觉还没结果,我爸也为这事发愁呢。”
“你看你和小云的关系也挺好……什么时候把你爸妈一起叫出来,咱们一家人一起吃个饭?”刘云妈跨坐在沙发的轮缘上,边磕着瓜子边问道。
“呃。”
“小宋你知道的,我们家做点废钢的小生意,以后让你爸多关照关照。”
“这个,当然没问题了。”宋书平说着,可心里却在想:“你家这条件比我家好呢,还要我们关照啥。”
其间,刘云妈把刘云叫到厨房,悄悄对她说:“这小宋虽然人才一般,但家里不错,也算门当户对,以后你们在一起,日子可过得轻松些,我和你爸也能轻松些。”刘云听到这话,心里也不知道该不该高兴,是什么滋味只有她自个儿体会了。
吃过丰盛的午餐后,刘云妈把特意在自家做好的辣椒泡菜和煎饼交给了他俩,就让他们回学校去了。
准女婿见丈母娘,火花四溅。大半天注意力的高度集中,宋书平感到很疲乏,他没顾及刘云的感受,自己路上找了个网吧玩去了,任刘云一个人拎着东西回学校,这才让张子帆捡了一回好事来做。
……
刘云还没有从这件事回过神来,就又面临着亲妈的步步紧逼,要她尽快也去见见宋书平的父母。她愁苦的回复说:“总不能我主动要求去吧,成什么了,你真要把女儿往外送啊。”但就如同往常一样,她怎么拗得过自己的母亲,只好先口头上答应下来。
而宋书平却只字不提这事,是他确实少了这根弦,还是故意不提就不得而知了。
他俩走在路上,刘云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而宋书平自顾自不停的说着。
“你们隔壁宿舍的关涛把我哥们给拒绝了,她说她还想着前任男朋友。有意思。要我说,假如她‘现任’是她的‘前任’,她现在跟她‘前任’在一起,她也会想她的‘现任’的。你信不信。”
刘云早已经习惯了宋书平爱叨叨的毛病,所以很多时候她根本没有听他在说什么,她只是觉着这话比往常的拗口。
“很多女人都带着一个男人在心里,跟另一个男人生活一辈子。”
刘云突然笑起来了,这句话她听清楚了,说道:“你懂得挺多啊——在这些方面。”她特意强调了“这些方面”。
宋书平见刘云回复了自己,更卖弄起来:“本来嘛。人都是这样的。不懂满足。因为没有在一起,那种得不到、遗憾,成了错觉,被你放大了,影响了客观公正,以至于使你觉得没有得到的那一部分才是最美的一部分,那才是你真正需要的东西。可是真的是这样的吗?可能不是这样的。”
而刘云听着,突然也觉得有些道理。
她想:难道她脑子里偶尔闪现出张子帆的样子,也是一种罪过吗?难道真的是,世界上只有遗憾的爱情才是最美的爱情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