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周六,正好李小莫也来图书馆看书。她老早就看到了张子帆里里外外一阵忙活,然后就待到一个角落里认真的拿着一本书看起来。她正好就坐在他的后面几排。这个同班同学也真是的,压根就没有看到她。
是的,他光顾着手中的书了,一动不动的僵直在座位上,从来没有起过身,他还在那本心爱的现代诗集中穿梭着。
后半中午,很多人都已经吃完午饭又回来了,图书馆里一阵走动的嘈杂声。李小莫因为来得晚些还不太饿,可他看到张子帆一直没有要吃午饭的迹象。
“呵呵,书再好看也得吃饭啊,这个认真的小瘦子,多么可爱啊。”她这样想着。
等到她实在撑不住了,就去附近校门口胡乱着吃了一些,然后又回到了图书馆来。这个时候张子帆还在以书代食呢。
他正在反复的看惠特曼的诗。“我是肉体的诗人,也是灵魂的诗人……”他都快把它背下来了,这似乎都还不够,他要一个字一个字的咀嚼其中的味道。
他突然感到旁边站了一个人。他猛地转头一看,发现李小莫正微微笑着看着他。
他显得有点吃惊,脸上露出错愕的表情。
李小莫微微曲蹲,靠近他的耳朵边说话,怕破坏了图书室安静的氛围。“你是着了什么迷了?不用吃饭吗?”
“你怎么……也在这里看书吗?”张子帆有点吞吞吐吐。
“许你着迷,不许我着迷啊!”李小莫继续她那调皮的腔调。
而他不知如何回答,有点木讷的望着她。
她意识到这家伙的呆劲儿,立马帮他化解了这一尴尬。她把另一只手顺过来,一只大大的烤地瓜呈现在他面前。“看你没吃饭,给你带的,这可比书味道好多了。”
他还显得有点不知所措。
“放心,不收你钱。”
他在与刘云相处的过程中,多少也学会了一些与女生打交道的门路,相比刚入学时的那种拘谨,现在已经好得太多了。他见她真诚的请他吃地瓜,也就不好再推迟,伸出手去接过来,说了一声谢谢就要往嘴里送。
她不由得笑起来,并拉了拉他的胳膊,往图书馆外面指了指。“出去吃,不然这里的味道就太浓烈了。”
他只好跟着她来到外面的操场上。操场就在图书馆附近,此刻这里空无一人,几声不知名状的鸟叫似乎还有回音。他俩就面对着坐在双杠上。他一只手撑住杠子,一只手吃着东西。
“你怎么知道我爱吃地瓜?”这是张子帆主动的一次发问。
“没有什么我不知道的。”她边说边笑着。
他知道她那脑瓜子里的干货多着呢。可这话怎么讲?他又楞了。
“哈哈,不逗你了。你忘了我跟谁一个宿舍吗?你吃的那点事情我们都知道的。”
他知道是在说刘云呢,但不知这个话题该如何接下去,就 “噢”了一声,又埋头吃那块还冒着热气的地瓜来,周围的空气也显得暖暖的。
“你刚刚是在看诗集么?”
这回问到了他的话点,他脑子里正有一堆的东西可以作为谈资呢。
“嗯,特别好!”
“我想也是,你能给我讲讲刚刚看的诗吗?或者别的什么的。”
他把手中的吃的停下来,眼睛里充满了深邃的光芒,缓缓说道:
……
我是肉体的诗人
也是灵魂的诗人
我占有天堂的愉快
也占有地狱的痛苦
前者我把它嫁接在自己身上使它生殖
后者我把它翻译成一种新的语言
啊 我的灵魂
我们在破晓的宁静的清凉中
找到了我们自己的归宿
我的声音追踪着
我目力所不及的地方
我的舌头一卷
就接触了大千世界
……
他不由得一字一句的把它背了出来,居然一字不差。
“好诗!”李小莫也不得不赞叹,“惠特曼的。”
“你,你也懂诗?”
“喜欢而已。”
“你真是我见过的最厉害的人。”
“先别拍马屁,你对诗怎么看?”她好像要故意考他一样,问题一个接着一个。
他吃了一口地瓜,稍微停顿着思考了一下,回答道:“我觉得诗是一种最高级的语言。它用最简练的词句,把最深刻的思想掩埋其中。有太多话想说,但她又不想说,怕被世俗的人歪曲了本意,一旦说出来了,又太想让人去发掘它,认识它,享受它。但又不需要太多人。她在等着那个合适的人,只给那些能够懂她的人说。一旦等到了,就仿佛找到了自己的知己,就坐在对面,而她将自己的一切美好的、哀伤的,或者终究是哀伤的讲给你听,她从你的满足中获得自己的那一份认同。”
李小莫就这样坐在他的对面,听着他的话,若有所思的答道:
……
她,就站在你的对面
而你,触摸着她的神经
仿佛要感知她所遭受的一切苦难
和历经的一切幸福
它们就像芳香的花簇一样
在你的思绪里萦绕,飘来飘去
就像久别的故人一样
陪你走完最重要的旅程
最终,留下的是她的全部
和你如诗如画的生命
……
张子帆被她的这首即兴诗给惊讶了。如果说之前她的歌声,她对树木的判断还只是让他佩服,现在他已经彻彻底底成了她的崇拜者。
他们俩都应该庆幸,在年轻的岁月里,就找到了诗歌这样宝贵的钥匙——开启他们人生旅程的钥匙。
他们比太多人幸运得多啊!而且更加难能可贵的是,诗已经超越了本身的范畴,它不再单单的扮演着语言的角色,而更是一种谱写感情之花的肥沃土地。在这土地之上,少男少女的心扉开始慢慢的融化,心灵的沟壑与距离也开始慢慢的充盈起来。
以诗的方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