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磊不知道自己在这里待了多久,他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待在这里。
时间和空间都好像没有了意义,活着和死亡的界限也无限模糊,他就一直在那里躺着,困了就睡,醒了就看着景色发呆,眼睛累了闭一会儿,如此重复。
他的睡姿很乖,平躺着,双手垂在身边,放的位置很正,整个人的身体也很放松。
一开始,他总是在发呆,脑子放空,什么也不想,后来他慢慢地想起来了一些事情,一点一点,记忆浮上了心头。
记得那是个小房子,不大,只有一间卧室,只能住下两个人。
记忆中那里位置很偏,附近有一条河,冬天里会结上一层厚厚的冰,很冷,很冷。
记得他那时候很小,每天都要帮忙浆洗衣物,从早到晚,笃笃,笃笃,洗衣的响声不断。
那些日子,很平静,很淡然。
虽然很累,但也很恬静,很舒适。
后来,他长大了,要上学了,每天不再需要帮忙洗衣,有时还没拿起搓衣板,就被赶去写作业,但作业其实并不多,所以,他只能向前预习,再向前预习,那些日子,和之前没有太大变化,每天都在笃笃声中睡着,不同的是,笃笃声响得更久了一些。
他一点点的长大,长大到初步接触到了这个世界,他找了份小二的工作,干了一个星期,在摔碎了好几个盘子,毁了几道菜后,被店长赶走了,店长骂的很难听,客人们也都在笑话他,他被打了一顿,丢出了门外,擦破了皮,身上青一块,紫一块,但丝毫没有感觉到身体上的疼痛,紧紧地攥着手里的钱,笑的开心。
那家店长其实是个好人,明明他给他们店铺带来了那么大的损失,但还是没有被克扣过多工钱,该给的钱一分都没少。
那天,他在小镇里跑了很久,想找到自己最爱的那家红薯,那可是过节才能尝到的好东西,虽然,天天都有卖。
可没有找到,偏偏那一天,他家去远方看亲戚了,没出摊。
他有些失落,没能让他的娘亲尝尝烤红薯,但拿着钱还是很开心,一蹦一跳的回家。
那时他还小,不知道为什么娘亲要叮嘱他,一定不能晚回家,后来,当他穿过一个小巷抄近路回家的时候,他知道了。
他的胳膊,被划了一刀,嘴角也被打出了血,但他扔紧紧地护着,那一点点铜板。
密集的拳头,打在身上,很疼,比店里伙计打得疼多了,他渐渐的失去了意识,手虽然攥得很紧,还是被人抽走了钱袋。
等到他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是躺在家里的床上了,他的娘亲,拿着毛巾轻轻地给他擦拭血液,身上的伤口很疼,可他知道家里没有钱买药,这次,怕是活不了了。
有人砸门,是来收衣服的,他不知道自己昏迷了多久,但他知道一定耽误了他娘亲的工作,他想让她别管他了,但根本说不出话。
外面的人,砸了会儿门,想着里面可能是没人,于是骂骂咧咧的走了,他的娘亲,吻了吻他的额头,一滴泪滴到了他的脸颊。
娘亲,哭了。
记得那是他第一次见娘亲哭,他突然就觉得好委屈,娘亲不应该哭的,是他的错,是他没有好好听话,才惹得娘亲哭了。
他娘亲应该是快快乐乐的,就像是以前一样,都是他的错。
眼泪从眼眶中流出,汹涌的像一个没长大的孩子。
“阿磊不哭,阿磊不哭。”这也是他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哭,他娘亲明显慌了手脚,只能抱着他,像小时候一样哄着。
但,根本没用,等丁磊哭累了,才发现,他娘亲的眼睛里蓄满了泪花,但为了不让他发现,为了安抚他,一直强忍着没有滴落。
他想把那眼泪擦掉,虽然他做不到,但他还是想,他尝试着抬了抬手,但做不到,手臂好像骨折了,不对,他做到了,那眼泪自己飞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能掌控它。
从那一天开始,他发现自己有了掌控水的能力。
他那时候还不知道,那是水元素。
但他从拥有开始就能熟练运用,他从空气中凭空召唤来的水,落在了身上,凉凉的,很舒服,伤口快速愈合,他治好了自己的伤,又治疗了他娘亲的手。
他从床上爬了起来,用水,直接把衣服洗好,再恭恭敬敬的送给了雇主,赔了罪,道了歉,挨了几句骂,在走的时候被塞了一颗小小的糖。
他记得,那天,他把糖塞进了他娘亲的手里,但最后糖还是到了他的嘴里,甜甜的糖,混合着咸的眼泪,味道并不好。
但他还是吃的很开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