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渐暗了下来,大红色的太阳也是挂在远处的老君山巅摇摇欲坠的,就是不肯落下去,总是想着能够再多给这世间一点光亮。可是这一天一次的下落却没有任何力量能够阻挡,最多只是能够拖延一下罢了。
田文海站在晒坝上,忙着安排今天刚回来的妇孺们归置家什,嘴里不断地催促着快点快点。眼看着这夏粮就要收了,偏偏遇上鞑子骚扰,又耽搁了几天,如果不趁着现在还有一点天光先把今家什归置整齐了,明日里又得多荒废一天时间。这人误地一时,地误人一年啊。今年的夏粮若是不能打下来,下半年的日子可就不好过了。
现在在这边境之地能够找到像赵家庄一般的好去处可不多了。每年的收成除去少少的一点赋税之外,知州大人只拿去四成,庄子里竟可以白白的得下六成,每年除了吃食以外,竟然可以留下不少积蓄。知州大人也是体恤这些乡民,早早地就开了城门放他们回来忙碌,若是因为自己安排不当耽误了农时,就算知州大人不与自己计较,那庄子上的唾沫还不把自己淹死?今日衙内带了几个朋友过来玩耍,这可是衙内第一次到赵家庄来。庄子上平时受了知州大人不少好处,今日可无论如何不能丢脸啊。想着,又叫人去再杀一只羊。
正在忙碌间,一个半大孩子跑过来,气喘吁吁地叫道:“田叔。衙内他们下山了,最多还有半个时辰就能到庄上。听说还打了不少猎物,”
田文海松了一口气,打了猎物好啊,这些衙内平日在城里什么没吃过,中午就有点慢待他们了,晚上弄得再好,可也比不上他们平日里的吃食啊。现在他们自己打了野味回来,想来吃着应该能够满意吧。这几天妇孺们到城里去躲鞑子,大人倒是无所谓,怎么熬一下也过了。可庄子上的几个孩子受不了啊。这下好了,可以省下一点肉食,待会儿就叫这几家当家的拿回去,叫家里的炖点肉汤给孩子补补,那小脸瘦的,看着都让人心疼。
赵希明一马当先的带着一大群人回来,远远看见炊烟袅袅升起,几个衙内就开始大呼小叫,一个劲地喊着:“快点走,小爷现在饿的能够吞下一头牛。”说着有开始相互吹嘘,这个说自己能吞下两头牛,那个就在旁边嘲讽有人真是一个饭桶,除了吃什么也不会,今晚还得靠自己打的兔子才有好菜吃。
田文海站在庄子的门口等着赵希明回来。一见到一行人都是笑逐颜开的就安了心,走近了更是看到韩达带出去的那匹劣马上驮满了猎物,步行的几个从人手里也都或多或少的拿着东西,心里开心的不行。老脸上笑开了菊花,一个劲地说道:“衙内们辛苦了,且先进庄子歇息一下,马上安排人来给衙内们整治吃食。”一行人进了庄子,张伟祖几个忙着就叫庄子上的人把自己打的野兔野鸡拿去烹制了,赵希明在一旁含笑看着,也不多说话,就听自己兄弟们在那里吹嘘。
田文海安排了人去收拾以后,过来对周正元施了一礼:“都头,方才有军爷来告知他们今晚回城去了。只是派了十个人过来听候衙内差遣。都头可要过去看一下?”
赵希明等周正元走了以后,对田文海说道:“田管事,今日我等在后山打猎,某家看除了周都头有一把军中的小稍弓以外,庄上的人好像都用的是软弓。这软弓某家玩耍的时候用用也就罢了,怎么着弓箭社也是用呢?”
田文海听了以后想了一下,歉意地对着赵希明说:“衙内勿怪,小人一向就是看弓箭社的用这些弓箭,至于缘由,小人还真不知道。您看这样可好,小人去唤那韩达过来,让他与衙内述说?”
“好,那就劳烦田管事了。”
赵希明看着田文海匆忙跑着去寻韩达,心里想着这弓箭社的装备也是不行啊。这还是自己家里的庄子尚且如此,别的地方就可想而知了。也难怪听说十几个金兵渡河就吓得这么多人扶老携幼的往着商州城里去躲避,这兵器不行,也没办法啊。难道还真的像民谣里说的“你有狼牙棒,我有天灵盖”吗?看来还得想个办法弄一点武器出来啊。
不过现在这个世道,也不清楚科技树点到了哪里?人手一把AK什么的就不要想了,不知道弄个燧发枪可不可能,实在不行想整个前膛枪出来试试。回头的好好想想自己以前在论坛上看的那些资料了。
正在放飞自我的时候,赵希明突然听见耳边传来韩达的声音:“听闻田管事说衙内在寻小的,不知有何事吩咐?”
对于赵希明他们一行的到来,韩达其实是满心不高兴的。本来这几日守护庄子就挺累人的了,这紧跟着又得收割夏粮,本来时间就怕不够。偏偏这个时候这些衙内带着人跑到庄子上来玩耍,一天人吃马嚼的下来也是一笔不小的开支,最麻烦的是还生怕他们出来半点闪失,自己总是得带着几个弓箭社的伺候着他们,整日里什么事情都做不了,也是倒霉。
要不是看赵希明他们也不算是太过娇纵,言语间对大家也算平和,中午听他谈话对军中汉子也算是敬重,自己还真不想过来和他说话。
赵希明看韩达过来,也不多加寒暄,直接发问道:“韩社头,今日我们出去打猎,我看庄子里用的都是软弓,所以想请教一下韩教头,这庄中如果遇上贼人来犯,也是用这软弓御敌吗?”
韩达听了不由有点失笑,旋即收起笑容,正色回道:“衙内有所不知,这软弓本就是我等出去打猎所用。力道是小了点,可图的就是出箭快。至于弓箭社平时御敌,庄子里自有武器,除了没有铠甲弩箭以外,长枪盾牌、大刀钩叉也都有装备,衙内无需担忧。”
赵希明点了点头,说道:“原来如此,却是某家少了见识。这样,今日天色已晚,田管事已经吩咐他们去整治些吃食,韩社头有事尽管去忙,只是待会儿还请韩社头一定要过来大家一起喝上一杯水酒,就这么定了。”说完,也不理会韩达的反应,就自去寻三个义弟去了。
张伟祖他们和弓箭社的几个弓手混的极好,许是有了一下午“并肩作战”的缘故吧,弓箭社的人见这几个衙内不像平日里自己见过的那些大户人家少爷一样高高在上的,对这几个十四五岁的衙内也渐渐熟悉起来。现在一堆人正聚在一起高谈阔论,不时还有一阵笑声从人群中传出来,尤其是张伟祖几个正在变声期的笑声,最是特别,笑的大声一点就带着一点破裂嘶哑的感觉,远远地就把赵希明招引过去。
今天打的猎物虽然都是些小东西,可架不住数量多,众人一阵忙碌拾掇出来以后,也是大大地弄了三大锅,现在正架在火上煨煮,山野间也不讲究什么精细,就是把那姜蒜拍烂扔进去一起熬煮,每锅再丢一个新鲜的松木棒进去,这松木棒洗净以后也不剥皮,混在肉里煮了半天,这锅子的周围都是一股股带着肉味的松木香气,挑逗得人不停地冒着口水。
张伟祖见赵希明过来了,高声叫道:“哥哥快点过来,正说要使人去寻你,你就来了。你闻闻这个味道,虽说比不上你传授的炒菜香气浓烈,但也是别有一番风味。”
众人赶忙让出一条路来,纷纷向赵希明问好。赵希明一边向着大家致意,一边走近了几口大铁锅。笑着拍了拍张伟祖的肩膀:“你也不怕失了你衙内身份,就这么守在锅灶边上?”
张伟祖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闭上眼睛享受了一番,才满足地呼出一口长气。满不在乎地对赵希明说道:“什么衙内身份,这些都是大哥庄上的好汉子,今日对某家帮助甚大。这几锅野味也都是某和这些好汉子一起打的,大哥闻闻,真香。”
张伟祖说着揭开了锅盖,向锅里扔了一把山葱和芫荽,顿时一阵香味扑鼻而来,赵希明也是在山包上跑了一下午,肚里也有点饿了,闻到这香味也是不禁吞了一口口水,走上前去看了看,对大家伙说道:“今日大家都辛苦了,这菜也要好了,哪位受累去跑一趟,把田管事、韩社头、周都头他们几个请过来。再多拿几坛筛过的美酒过来,今日我们就在这晒场上设宴,大家都一起不醉不归。”
众人轰然叫好,纷纷去安置桌椅板凳,摆放酒具碗筷不提。
赵希明见周围只剩下自己几兄弟,说道:“今日三位贤弟可还耍的高兴?”
三兄弟相互看了一眼,同声答道:“自然是高兴的,多谢哥哥招待了。”
赵希明摆了摆手:“这是什么话?不过一些粗茶淡饭罢了。只是今日的猎获之丰还真是出人意料,几位贤弟想必也是打了不少吧?”
张伟祖和王成举一听就轰然笑了起来。谢仕芳红着脸说:“二哥和三哥是打了不少,只是小弟今天手风却是不怎么好,没有什么收获。”赵希明听了也是苦笑一下,安慰道:“四弟不必惭愧,愚兄今日也只是打了一个野鸡遮了一下羞而已。这两个夯货本来就惯常耍枪弄棒的,我们不用和他们攀比。”
张伟祖和王成举两人听了更是得意,好不容易看见赵希明吃了瘪,那公鸭子一般的笑声直是要冲破这个庄园。嘴里连连说道:“不要在意这些,待会儿多吃一点。这吃食啊,还真是自己打的吃着就是要香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