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巧巧,阿清怀孕了你知道吗?”
婆婆拉着梁思清的手坐在榻上,屋内一团和气,笑语嫣然。
“是吗?恭喜你啊。”我漠然祝着。
“谢谢姐姐,不过姐姐也不必担心,总有一日,姐姐也会有自己的孩子的。”梁思清抚着自己还未大显出来的肚子,笑眼盈盈。
是善意祝福还是恶意讥讽,我不知道,也不想知道,她好与坏,又与我何干。
“沈巧巧!为什么你像块木头一样!我在你心里到底有没有点地位!”王熙程在知道梁思清怀孕后,来到我屋里发了一顿酒疯。
“你想让我有什么反应?我该有什么反应?”我平静地看着他。
他扳着我的肩膀,轻轻地晃着,“巧巧,我不是非要纳她的,我是逼不得已啊。”
“呵,”我冷笑着。
“沈巧巧!”他似是被我激怒了,“我是个男人!男人纳个妾怎么了?这世上哪个男人不纳妾,更何况我一开始是想与你白头偕老的,我纳她进府不过是逼不得已......”
“那我应该感谢你吗?感谢你的逼不得已?感谢你让她怀上你的孩子吗?”果然他还是不懂我想要的,我对他失望透顶了,“你给我出去,我现在看到你就觉得恶心。”
王熙程猛地摇头,似是想要让自己清醒,“巧巧,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的,我...”
“我不管你是什么意思,我只要你现在给我滚出去!”我伸手指着门,闭上双眼再也不愿看他。
“那你先冷静冷静,我,我先出去了,”他沉默良久,缓缓说出这句话,踉踉跄跄地转身向屋外走去。
我偏过头,泪珠顺着脸庞滚落。
原来最难是有缘而无分。
自那日以后,我很久都没有再见到他,不知道是不是他主动请缨,随着公公去到京城想要谋个差事。
梁思清跟在婆婆身边养胎,除了每日晨省,倒是也难得见一回,我乐得一身清闲。
“小姐,石记的枣糕您要吃吗?”荷香端着盘子进来。
“不了,”我看着棋盘,自己同自己对弈。
“那我还是拿给下人了?”
“嗯。”
“怎么回事?枣糕都不吃了?”姐姐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我抬头,见真是姐姐,连忙起身迎向她,“怎么一点消息也没有的,就来了,也没有到府外迎你。”
姐姐拉着我的手,走到桌旁坐下,“母亲说你最近过的不太顺畅,让我过来瞧瞧。”
我闻言不置可否,只让荷香沏了茶端上来。
“近日如何?”姐姐问着,顺道看着棋盘,拿起棋子在盘上落下。
我转身坐到另一边的椅子上,沉吟半晌,回道,“不如何。”
确实不如何啊,本该和美的家庭,如今四分五裂,倒是把我这个孤家寡人落下了,以往那些幸福的日子,恍若一场大梦,好似我本就该如此生活。
举子落下,棋局已经陷入僵局。
姐姐看了,笑着摇了摇头,“你该走出来的。”
荷香将茶奉上,姐姐接过,以袖掩面轻啜一口,“茶不错。”
我笑了笑,转头收拾起了棋盘。
叮咚,叮咚,是棋子落入棋篓的声音。
......
“我走了,”府外姐姐掀起马车车帘跟我作别,“你好好的。”
“嗯,”今天的风有些大,吹乱了我的发丝,吹红了我的眼角。
马车缓缓行驶,驶离了我的视线。
“小姐,咱们回去吧。”荷香给我披上一件披风。
“嗯。”
姐姐比我豁达,但我知晓其实她也不愿,她也难受,所以她只是劝我走出来。为何世上女子都是这样?若不能一生一世一双人,那又为何要将春心托付。
多不值啊。
梁思清生下了一个男孩儿。
这是王家的第一个小辈儿,他出生的时候正好赶上王熙程在京城任职。
虽然只是个小官,好歹也是又花银子又托人的,倒是有着不错的前景。
我去见过那个孩子,躺在襁褓里,粉粉嫩嫩的,眉眼像极了他。
他见我过去瞧他,本是昏昏欲睡,却又支棱着伸出一只胖乎乎的手来要握我的手。
“思呈,”我说,“叫思呈怎么样?”
梁思清看上去很惊讶,我皱皱眉,“起了名字了吗?”
婆婆摇摇头,笑着说,“没呢,没起呢。等他爹来。”
我颔首。
梁思清握住婆婆给她喂汤的手,说道,“就叫思呈吧。”
她看着我笑,比以往更温柔。
思呈五岁的时候,梁思清带着婆婆跟儿子入京了。
听闻王熙程升官了,还娶了他顶头上司的女儿,这江东的家他亦很久未归了。
也不知道那女子心胸怎样,梁思清其实不该去的,但这是她的自由,我作为旁人又能说些什么呢?
马车出发的那一日,思呈在门前闹了好久。
“不要.....我不走,”他哭的一把鼻涕一把眼泪。
梁思清拉着他的胳膊,颇有些暴躁地说,“娘是带你去找你爹爹,你怎么就不能争气一些呢?你爹都快不要你了!不要闹了!”
思呈还是哭着。
我终是走出了府门,来到他面前蹲下。
“思呈,想不想见你爹爹。”我问。
思呈止住了哭泣,只泪眼朦胧地看着我。
我给梁思清使了个眼神,她了然的点头,松开思呈转头去清点行李了。
“思呈,想不想见你爹爹?”我又问,顺手从袖中拿出一块儿方帕,轻轻给他擦着脸。
“想,”思呈打了个哭嗝儿,“别的小朋友都有爹爹,我也想有。”
“嗯,”我点点头,“你娘亲现在就是带你去找你爹爹啊。”
“可是,可是娘说爹不要我了。”思呈哽咽着。
我摇摇头,“你爹怎么会不要你呢?你是他第一个孩子啊。”
思呈看上去没有太听懂。
我看向荷香,荷香递给我先前准备好的书卷。
“这个给你,将来一定要好好识字,好好念书。”我把书放在他手中。
小小的人儿抱着书卷,一抽一抽地说,“可是我还不认识这些字啊。”
我摸着他软软的头发,“可以慢慢学,不着急。”
“母亲,你为何不跟我们一起走?”思呈歪着头问。
我笑了笑,没有回答。
“思呈,走了!”梁思清站在马车旁招手喊他。
车轮轧过,灰尘滚滚,偌大的王家终是只留下我一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