围着的戮杀有如司空见惯,除了璟藿。
他们利索的将尸骨未寒的二人分开,用草席子包上怀王的尸身,运往院外的马车上。
晦善带人仍要往前。
“铮——”的一声,曙色的利刃抵在晦善的侧颈。
他被迫止住脚步,身后同僚亦是。
“你有想过此番做法的下场么。”晦善道。
璟藿点点头,“他若执意深究,我无话可说。”
“呵,”晦善冷哼一声,侧目向她,“做事做绝,是身为刺客的第一法则。今天,我再替主上给你上一课。”说罢,晦善抬手一挥,两名戮杀冲上来左右钳制住了她的双手,精准掐住了她手臂上的穴位,轻而易举卸掉曙色,将她拖至一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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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砰”后庭各门被人撞开,乞哀告怜失声尖叫鱼涌而出。又随着一声声破开皮肉的闷响,声音渐渐平息,偶尔又从四面哪方的屋室里响起。
几乎毫无声响时,两名戮杀放开了钳制着璟藿的手,提剑跨入后庭。
璟藿垂下的双手紧攥,手背上青痕暴露。
寥落的角落中,骤然传出窸窸窣窣的声响。璟藿惊,回头去看。
一少女手执灯笼站在角落杂草丛里,她身后露出半面黑黝黝的洞口。阴影下灯笼摇曳着,忽明忽暗中,璟藿看见少女惊痛的神情。背后,一队戮杀正向外搬运后庭的尸体,璟藿立时恢复脸色,背身过去,略略支起披风遮住了她。
一队戮杀忙着手中事,没甚在意一旁的人。
终于等到无人经过,璟藿将身后之人强按下身。她气息微喘,她紧张愧疚却难掩惊喜,“进宫去,去找彦城公主,你是怀王的独女,无论如何她都会收留你的。”璟藿说着,将齐湜缇向那洞口推去。
“出不去了,外面已经被围住了。”齐湜缇声音嘶哑。璟藿闻言,瞳眸一震。她随即又道,“我护你出去。”
璟藿执起齐湜缇的手,牵她起身。正要将她罩在披风下时,齐湜缇制止了她。
“姐姐,我说过,我要同父王站在一起的。我要践诺。”齐湜缇坚定道。
说罢,还不等璟藿反应,齐湜缇挣开了璟藿的手毅然决然冲了出去。她直直向后庭跑去。
璟藿大惊,即速跟了上去。
还不到后庭,齐湜缇便被晦善发现截下。看清来者是齐湜缇时,晦善迟疑了一瞬,紧接着握剑的手便要落下。
“住手!!”
璟藿闪身跃至齐湜缇身前,用自己隔开二人。她紧紧攥住齐湜缇的手,怒目环视向周围,坚韧的目光震慑住蠢蠢欲动的一遭戮杀。
环视一圈,她目光定在晦善脸上。
“放过她。她从未做错过什么,更从未伤害过齐暮杳、戮院一分一毫。”璟藿说着,语气充斥恳求。可晦善眼底依旧生硬,毫无转圜。
正当场面僵持尴尬,齐湜缇晃了晃她的手,啜泣着,“姐姐....放了我吧,我愿意陪着父王,你也不会为难。”
璟藿听着,没有看她,平静的直视向晦善。
半晌,她伸手捂住了齐湜缇的耳朵,向晦善道,“她和怀王不同和怀王妃更不同。你杀了怀王可以说他抗旨违逆君命,杀了怀王妃和后院那些女眷可以说她们和怀王鹣鲽情深不肯独活;即便照葫芦画瓢强扯了小郡主的死因,可她身后视她如珠似宝的杨家会轻易放了我们?现下齐暮杳麾下危机四伏,何必再招惹杨家?”
晦善面色缓了缓,“言之有理。——可我不可能违抗主上的命令。”
璟藿闻言,垂目看向双目放空无神又绝望的齐湜缇。
看着她,恍惚看见当年绝望彷徨的自己,当时剥肤摧骨之痛至今难忘。奈何身为杀手不能抗逆主上的命令,身为人却心存怜悯,陷在苦痛挣扎里摇摆不定。
两方静峙,气氛诡异。璟藿冥思中攥着齐湜缇的手松了松。一声惊呼,齐湜缇挣开璟藿,撞向戮杀横在半空的刀刃。
临近之际,璟藿拽到了她的一只胳膊,晦善握上了暴露的刀刃。
齐湜缇在璟藿怀中嘶号蹿跳,璟藿极力固定着她,又不敢用实劲伤着她,争执纷乱中她眼圈渐渐泛红。
“晦善...”璟藿向晦善道,她声音夹杂哽咽,“再容我最后一次,此后我一定谨遵上命唯令是从。”
晦善闻言,盯住璟藿的双目沉声确认,“最后一次?”
“最后一次。”
“好。”晦善干脆应下,退后一步,向众人抬手做了一个撤退的动作,提声宣布,“怀王府不服君令阖府上下尽数诛杀,所有戮杀随我入宫复命。”
满园戮杀顷刻集结,由桐珽带着行出怀王府。
他们离去时,没有多看璟藿一眼。
齐湜缇挣扎的脱力,昏晕在璟藿肩上,璟藿的手腕上满是被齐湜缇挣扎时撕咬的血痕。晦善又站在璟藿面前,他看了看璟藿的手腕,叹息一声嘱咐道,“这次行动,主上派了监杀,出去的时候避开点。院内发生的事监杀看到几分我不清楚,但有我的命令底下的戮杀不敢透露。——毕竟他们中间没有第二个你。劝你还是做好被主上问责的准备。”
璟藿听着,始终没有抬眼去看他。
整齐的步伐在院外渐渐消散,正午的烈日晒在二人头顶,烈日当头她身上如感孟春寒。
璟藿抱着昏沉着的齐湜缇向后庭里她的闺房挪去。
在她房间里,璟藿换了一身牙色襦裙,又整饬发髻,带上帷帽。换成深院妇人的模样,带着齐湜缇走出怀王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