战斗打响了,我们的伏击圈行成得很仓促,从鬼子屁股后头兜了上来,却还没有迎头挡住,战斗就打响了。
“尖兵太他娘的急躁了,等打完了,老子非要揍他个狗日的!”沈班长一边骂着,一边带着我们,向鬼子前面穿插,和鬼子刚一接触就把射击位置让给了后面赶上来的人。
我们一路往山梁上冲,占领制高点。
这帮鬼子很贼,一受到攻击,就立刻形成了阻击阵地,同时派出了小队,和我们抢夺山梁上制高点。
胡小闹跪地就要射击,韩班副吼道,“快冲,和鬼子赛跑。”
这时候,双方,真的就是在比赛跑步,谁跑得快,谁就占了先手。
快接近山顶时,对面鬼子似乎比我们快一些,就要靠近山头上几个可惜做掩体的大石块。
忽然,山头上,枪声大作,伴随着手榴弹爆炸的声音。
沈班长一个迅速地卧姿,“快,趴下,射击!”
我们就地寻找射击位,各自扣开了扳机,因为位置不好,上面丢下来的手榴弹,总是给我们造成冲击波,我们逐渐向上靠拢过去。
到了山上,大石头后面伏着三十多个兄弟,正在和鬼子交火,草丛里,躺着几个兄弟。我们加入了战斗。
逐渐,鬼子的火力小了下去,一位连长站了起来,振臂一呼,“冲啊!”
三十多个人冲了下去,还没冲出去多远,连续几声爆炸声,传了过来,沈班长一拍大腿,“不好,踩了鬼子的雷!”
那连长,带着人又折了回来,沈班长喊住了他,“兄弟,咱顺着山梁追!鬼子跑不远!”
一路追了下去!眼看着鬼子扭扭曲曲地逃窜,看起来,他们想跑到大道上去,混在人群里,来逃脱。到时候,穿了国军军服的他们,不会被别人认出来,倒是我们成了地方军,追杀中央军的罪魁祸首。
很快,接近了山口,鬼子放慢了脚步,奔跑中,呈作战队形分散开,随时准备给我们杀一个回马枪。
接近了山口。鬼子在陆续寻找射击位。
突然,山口出急射进来几束汽车光,把准备伏击我们的鬼子,和我们都照了个透亮,随即,山口处整齐地开进来一队荷枪实弹的宪兵。
一个鬼子队长,站起身,和那队宪兵队长交涉,很快,我能看到,双方一起进入了射击位。
我们追击打头的几个兄弟,被打翻在了路上,他们到死也没明白,他们在打鬼子,到底是被自己人枪毙了,还是被鬼子杀了,大家伙,一起藏身进了道路两旁的树丛草窠中。谁都没了主意。
一面军旗,破烂到只剩下一些碎布条的军旗,被举了起来,插在了大路上。
双方对峙得很安静。
忽然背后传来了大部队奔袭的声音,我们抓紧布置了后翼阻击,几个联络员撞见了我们,韩班副眼睛尖,一眼认出来,这就是和我们一起宿营的那队中央军。
中央军赶了上来,很快补充到了我们一起,他们的联络官很快和宪兵接触上了。
没过多久,对面传来了枪声,激烈而又短促的射击,包含着喊杀声,我们趁势掩杀了过去。
最后,这一批鬼子,被扒了衣服,证实是间谍,再最后,他们被剁成了泥。
我们一路向南京走去。
一路上,韩班副被鬼子飞机,俯冲扫射死了。沈班长也没过多久死了,因为过桥时,一支陆军和一支炮兵抢着过河,沈班长认识那陆兵排长,过去说话,赶上了双方械斗,就这样,不明不白地丢了性命,我和胡小闹知道的时候,抄了家伙就赶了过去,收了班长的尸,给他安葬好了,最后我俩端着枪,看着滚滚的人流,我们不知道要向谁报仇,谁他妈是打死我们班长的那个人?报信的什么也不知道。
我们傻了很久,就那么看着流淌的队伍,滚滚而去,桥头不时有纠纷,可没多久就又平息了,就像是滔滔江水,带着一个个漩涡,奔腾而去。
我们坐在路边,因为不知道找谁报仇,一肚子憋屈。
我俩整理了整理自己的衣服。
胡小闹问我,“哥,怎么办?”
我不知道该怎么回答他,说了去南京的,是沈班长,现在他不在了,我们去了,也不知道干什么。我没有回答胡小闹。
“哥,我想回家了。”
“回家?”我反问胡小闹。
“哥,咱没地方去了。”胡小闹抱了抱枪,把头杵在了枪口上。
是呀,没地方要我们的时候,家时唯一的选择,总是对我们不离不弃,可是回家了又怎么样?出来了这么一大圈,就什么也落下,又回到了起点?
“哥,咱们去南京吧。”
“嗯,去南京。”
我们决定去南京,不过,不是穿着军装去。我们在沿途的村庄里,换了百姓衣服,扔了那一把总是卡壳的枪。走向了南京。
南京,这时候,不比那溃兵路上安定多少,满大街的溃兵里,掺杂着逃难的百姓。
我们晃悠了一个下午,被一个管家模样的人喊住了,“两位小哥,我们家缺跑腿,要不要跟着我们一起走?”
我们同意了,因为是去我们家的方向逃难。
装好了车,捆好了担子,我们一行十几个人出发了。
出了城,乱哄哄的,到处都是逃难的人,我们知道,大总统跑了,政府跑了,有钱人跑了,就连南京卫戍司令都跑了,这里本来就不是他的一亩三分地,他不跑才怪。只有一个教导团留下来守城了,据传说。
我们出了南京,心里说:沈班长,南京我们到过了,我们不知道要为了谁卖命,只好带着一条命,去守着爹妈了,可我们没忘了我们还恨着小鬼子,要是再有一个沈班长来了,我们一定二话不说,跟着他走。
我们水路行来,真的遇到了沈班长!
船快到巢湖时,一艘渔船上站着一个人,斜背着一支枪,灰布军装,不新却很整洁,一抬头,俨然就是沈班长。我和胡小闹扑通进了水里,游了过去。
就这样我们随了巢湖的新四军,在家长的土地上,和鬼子周旋了八年。
我和胡小闹,一直没敢说自己参加革命前的这一段历史,参加国军的这段历史,我们本身就稀里糊涂,一场稀里糊涂的经历。后来队伍里来了个不一样的政委,好像他很在乎这个,只要沾了国军,就一棍子打死,彻底清除。我们再不敢说了,而且一辈子也没再提起过。
现在,我说出来,不怕了!我都这么大岁数了,谁把我当一回事儿?这么多年没人认真听过我说话,就算说了点什么了不得的事儿,别人也只会以为我这个老头子,又在胡咧咧了。
如果要有什么可以证明我说的是真的,也就只有一座胡小闹的坟,在后山,我每年都要去打理打理。
中国人的脊梁,就是不怕苦!
沈班长,韩班副,大山,小闹……我心里苦啊!可我还是活下来了。
好了,说不动了,你们去忙吧,我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