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国泰一个踉跄,向后跌去——!
“爸!爸爸!”
“爸爸!”
“大舅——”
众人疾呼,扶住了季国泰。
老年丧父,最是悲恸!
大怒大悲的季国泰昏了过去。
盛浅予回头看向季安,她看见季安站在那里,一个人,孤独而又清冷。
盛浅予走过去,递给她一张手帕。
虽然季安的脸上并没有一滴眼泪。
“不必……”
季安冷冷的推开盛浅予的手,声音如同表情那般冰冷而又无情。
盛浅予叹了口气,“伯母,您去看看外公吧!他走的时候,手里还拿着一张照片。就是这个……”
盛浅予将手机里拍下的照片递给季安看。
季安的眼里终于浮现了颤动,她伸了伸手,却又缩了回去。
等众人都将季国泰扶了下去,季安才走向季昀的房间。
盛浅予明显的感觉到她的脚步虚浮,肩膀微动。
她跟在季安的身后,看见她在看到季老爷子遗体的瞬间,浑身僵直。
然后,季安捂着脸,哭的十分压抑。
触景生情,一阵鼻酸,盛浅予也忍不住的流下了眼泪。
她轻轻帮季安带上了门。
隔着门,盛浅予听见季安在房间里传出的声音。
“爸——爸——对不起——对不起——是我不好……”
这世上,对父母亲人的仇怨总是最难化解,但是在生死面前,却又总是能最快释然原谅。
最难挽回的,是曾经丢掉的那些亲情。
最后悔的,那颗怨恨的心情。
最不舍的,是将自己带来世界的父母。
他们是根,是源,没了父母,任何人都是浮萍。
栾凌枭从季国泰房间出来,来到盛浅予的身边。
盛浅予站在窗边,开着窗,窗外的寒气灌进屋里。
冰冷,总能让人理智些。
他轻轻拉着盛浅予的手,看着她,眼底写满了感激。
“有你,真好。”
盛浅予轻轻拍拍他的肩,“你也要振作,现在只怕要靠你了。”
栾凌枭也听到自己母亲的哭声,虽然压抑,但到底是哭了。
他长长的叹了口气,“冬天来了……”
季国泰醒来后再也不愿意见季安,哪怕季安就站在他的房门口。
“你走吧!我不想见你!”
季国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了出来,随后便是一声声相劝声不断响起。
季安依然是面无表情,仿佛季国泰的恶劣态度对她来说只是空气。
“大哥,我知道你恨我,怨我。就像我当初一样,我也恨你们怨你们,我一直把自己的不幸福责怪到你们身上。
大嫂郁郁而终……爸爸带着遗憾离世,这都是我的错。
大哥,请你保重身体,如果你真的不想见我,那么便不见吧。
只是请你允许我参加爸爸的葬礼,我要送他离开,等葬礼结束,我马上就回德国!”
季国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来:“你要参加葬礼是你的事,我无权阻止你。”
季安点点头,情绪始终很平静,又在门口站了好一会儿才离去。
盛浅予问栾凌枭,“你去送送伯母吧?”
栾凌枭皱眉摇头,“这个时候,她更适合自己一个人待着。”
“没事吗?”
盛浅予觉得有些不放心,她始终觉得,季安并不想表面上所表现的那样平静无事。
栾凌枭低头看向她,盛浅予有些担心的望望外面,“你还是去看看吧。”
栾凌枭听了老婆的话。
当他出门来到大门口时才看见,从来坚强独立冷静理智的母亲,季安,此刻正蹲在大门外的大树下抱着自己,哭的肝肠寸断。
栾凌枭心里很不是滋味,原来,她真的并非一直表面上所表露出的样子。
原来,她也会伤心,也会哭的这么大声,也终于像个有脆弱有软肋的正常人。
回1901的路上,已经恢复了平静的季安频频看向开车的儿子,脸上露出尴尬的神情。
“我……没事的。你等会儿快些回去,那边还需要你呢。”
栾凌枭轻轻的‘恩’了一声,“我知道。您真的要回德国?”
季安有些落寞的垂头,“反正这里也不需要我了……我是个多余的人。”
栾凌枭看看母亲,“您可以搬去和我们一起住。”
季安一声冷笑,“呵,算了吧。我不想你夹在中间难做。”
栾凌枭叹气,“妈,予儿真的是个非常好相处的人。她温柔却又坚强,独立而又善解人意,原本儿子粗心,这次也是她坚持让我出来送送你。
其实,儿子我是个非常没耐心脾气又很坏的人,但是和她在一起的时候,我就总是不知不觉能放松下来,我想把最好最温柔有耐心的那一面表露出来,是她让我觉得世界可以这么美好。
您从前不是总说我是冷血动物吗?在我眼中,您何尝不是这样?
以前在德国的时候,我们同在一个屋檐下,可以整整一天不说一句话,这并非正常母子该有的样子。
妈,给予儿一个你们可以互相了解的机会好吗?
还有小森,他一直都很期待自己可以有一个疼爱他的奶奶。”
季安的脸上开始有些动容,却也没有一口应下来。
栾凌枭也并不逼她,只是给她一个选择的机会而已。
送了季安到家,栾凌枭便又立即返回了季家。
到了天黑,小两口才返回南郊的梅园。
梅园,是栾凌枭为他们的新家庄园所取的名字,梅之一字取自盛浅予的蕾妮斯梅。
小森自己在家待了一天,小家伙还不知道死亡的意义,只是听说从今往后再也见不到曾外祖父时,还是难过的哭了好一会儿。
季老爷子是高寿,走的又很安详,这原本是一件白喜事,但悲伤依旧笼罩着整个季家。
盛浅予和栾凌枭忙里忙外,帮着季家将季老爷子的丧事处理的妥妥当当。
葬礼在三天后举行。
基德山墓园,原本晴空万里的好天气,在下葬时忽然变得乌云密布。
绿草如茵,绿树丛林的墓园上空突然飘来一阵细雨。
盛浅予拉着小森和栾凌枭并肩而站。
黑色的衣服,黑色的伞,氛围变得压抑而又悲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