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弦外之声
心柔还在生气中,她显然责怪骆扬无法抚平她内心的烦愁。骆扬也失去了耐心,于是他选择了暂时逃避,朝着心柔对面座椅走去,他不时的回头,见心柔仍然是那个叫人猜不透的眼神盯着他。
他在一个空座位坐下,坐下来后,他瞧见心柔,很伤心的伏在桌上,他没有多想,他觉得给心柔一个安静空间或许是让不安的心情放松的最好的配方。他于是悠闲的继续听歌手的演唱,品味那歌词的含义。
“把握生命中的每一分钟,
全力以赴我们心中的梦。
不经历风雨,怎么见彩虹,
没有人能随随便便成功。
把握生命里的每一次感动,
和心爱的朋友热情相拥。
让真心的话,和开心的泪,在你我心里流动。
啦,啦,啦。”
随着,最后几个音符一字一字地吐出来,歌手的目光若有深情的收入眼帘。他拨弦的手绵软细腻,仍然很寄情丝的,保持着最后音符蹦出来的那一姿势,使人感到仿佛误入了缠绵意境,难以自拔。骆扬是个不懂音乐的人,仅有的是一点点音乐的通感……
“谢谢!”歌手很港味的致谢,和他的歌声一起得到的同学雷鸣般掌声的喝彩。歌手的目光瞅向骆扬,向他致敬,并朝他走来。许巍入场,和他打了一下招呼。
许巍正了下嗓子,响亮的宣布:“元旦联欢晚会现在开始了。”
同学们再次致以热烈的鼓掌,许巍接着又说:“大家都知道今年的元旦联欢晚会,恐怕是我们最后一次开了,明年的这个时候我们已各奔东西,不可能再把大家聚在一块儿了。因为,那时候的心境,和现在心情截然不同。经过高考的洗礼,经历千军万马过独木桥,无论冲过去的,还是纷纷坠马的,大家的心情再也不会像今晚,这样轻松下来了。所以今晚我们要痛痛快快,开开心心的,把烦恼不快都抛在脑后。”
许巍停了下来,继续又说来……
骆扬招呼那歌手坐到身边,他们像久别重逢的老朋友一样,彼此笑语坦荡。是呀,这歌手是只离群的雁,但他依然南飞,他离开的学校的那年记得还是高一,他很斩钉截铁地面对骆扬的劝阻,当时离开的理由是“读社会大书,不读书堂死书。”
他还说他要在这社会中闯一闯,哪怕是雁落平川,被虎狼豺豹吃的不剩下一根骨头,他也不后悔。他就是要走出自己的一条路来。那时,骆扬很痛惜的在花名册上,划掉他的名字,郑军。
郑军今天回来了,他的歌声和笑容告诉了骆扬,他经历了不少风雨磨难,但他显然比以前陈书记了,也小有成就。两个人豁然心中有万语千言,竟不知从何说起,他们的手又一次紧紧地握在一起。
“乔也来了。”郑军说。
骆扬不禁向郑军面朝的方向望去,一个低头和女同学絮絮说笑的靓仔。不时逗得人家用手拧他胳膊,啐他,但他还是没完没了缠人家说笑,弄得女同学躲也躲不开。
“乔还是那样,没有变。”骆扬说。
“貌似人非,我现在都说不过他了。”郑军笑应。
骆扬情不禁瞅向郑军,那时的郑军和乔是孟不离焦,焦不离孟,好的跟一个人似的。难道出去一长,变化难以辩识了吗?骆扬不语,且听他下文。
“有一位哲学家说过,人的脚不能两次趟过同一条河水。”郑军说了一句谚语,见骆扬没有听懂,他又进一步解释道。
“社会在变,每个人都不可能一成不变,也似流水一样不停变化。”
这像个哲学问题,骆扬似懂非懂的,但是他觉得用流水去比喻,总有些不妥,他陷入一种沉思中,但是很快他的目光又转到许巍身上。听着他下面的话,听着听着,他的眉梢动了一下。
郑军敏锐的觉察了这一动向,顺着他的目光摸去,也笑了笑。
“许巍还是那么好斗,火药味儿挺浓呀。”郑军凑到骆扬耳畔说。
骆扬没有回答,专注听着,只听许巍再说。
“良宵苦短,千金难买。校方不理解我们,还阻挠我们开通宵的正当要求。说这样会耽误课时,要是夜里女同学出了事咋办?这不是原因,只是一种借口。我们现在不是好好的坐在这里,开我们的晚会嘛,这点足以证明校方是多虑了,是自己伤自己的脑筋……”
骆扬不想再听下去了,那声音的确是火药味很浓。露骨的像是战斗檄文,又好像是胜利宣言。他忖道:许巍还在和自己较劲儿,爱出风头的个性,使他像个角斗士,说他是角斗士,他会发狂的,像吸了毒的人一样神魂颠倒,自我陶醉,一旦醒来,不能自拔。他看上去乍是坚强自信,可是他太了解他啦,还像个稚嫩的孩子,弱不禁风。
骆扬不禁为他叹了口气。
“他在拼耗自己。”郑军看出什么而说。
“不去谈他了,你现在怎么样?”骆扬支开他的话题。
“还不错吧。”郑军很自信的样子,骆扬从他那闪动灵活的目光和热情不死的脸,他看出了只有自信者才具有的,一丝驾驭社会,敢于弄潮的痕迹。
郑军的自信一点不假,他接着说:“我现在有大学文凭了,当然是买来的,现在就是这么回事,假文凭就成风,谁不造假,谁吃亏。我有个相对比较稳定的工作,数目不菲的工资收入,孝敬父母,连带养活一家三口没问题,就是天天吃鱼吃肉也吃得起了。我学会了弹吉他,唱自己喜爱的歌,去卡拉OK偶尔嗷一嗓子,享受一下有钱人的乐趣……我有了女朋友,人挺漂亮,工作也不错,她爸是个处长,也是我人生攀爬的梯子,只要我不自己作死,混个一官半职没问题……不过这些,不是我最大的收获,我最大的收获就是学会了思考,学会了感恩……”
骆扬被郑军一席话给震住了。一切的书本上鄙视的事物,都被他“合理”的接受,没有一丝顾及,也没有任何遮掩,就这么赤裸裸的占有,堂而皇之的占有,还涂上了成功者的“标签”。骆扬瞅着这个回来的孤雁。有点找不到他过去的影迹。他不禁忖道:是呀,他也变了,变得面目全非,在社会滚爬一圈的人,他的羽翼,不禁没有展开,而且还躲在安乐窝里看风景。
骆扬不知道怎么评定这个昔日的好朋友。
就在这时,李星进来屋。瞅他那鬼鬼祟祟的样子,骆扬感到有什么事儿要发生。
他走到许巍跟前儿,嘀咕着什么?骆扬隐约的听到了“我上厕所,看见有……”
同学们也感到有事儿,没了聊声。
骆扬也忖道:这半天不见李星回来,他原来去厕所了,怪不说了见不到他人影。
这时候就见许巍走向讲台中央,大声宣布:“李星刚才看见,有个人朝咱们这个方向走来,一拐一拐的,好像是贾校长。李星把门都锁好了,我们现在需要关灯,不能留一丝光亮,大家听懂了吧。等贾校长走了,咱们再继续开。”
还没等命令说完,李星就迫不及待关了灯,他说了声:“我再去瞧瞧……”,便又溜出教室。
屋里闪烁着17根蜡烛,黄晕的光圈。
“把蜡烛也熄了。”许巍又命令道。
17根蜡烛瞬间被熄灭,屋里变得漆黑起来。月光从窗户慢慢泄进来,眼睛才渐渐看清了自己的手指,环坐的同学仍然坐在座位上,看不清面孔,但听得见说话声。
“真是的,早不来晚不来……”一个女同学嗔道。
“贾瘸子,今儿怎么赶上他值班儿,还不是你给引来的。”
“怎么啥都怪我呢,我咋就那么次,屎盆子尿盆子都往我身上扣。”
女同学禁不住逗乐了一大片。
“是不是你想我啦,不好意思说,所以才这么说呀。”
“啐,谁想你呀?”
骆扬听的很清楚,那是乔的声音,女的却是小辣椒祁艳。
郑军也听出祁艳的声音,不禁问骆扬:“马拉多纳怎么了,他怎么不打算考大学了,也要考高中技校了。”
“你应该问她……”
“哦,我明白了,哈哈,真是情深意切,到什么时候都难舍难分,不过她……”
骆扬知道他说什么,便反问他,“你卜一下,她的归宿如何?”
“嗯。”郑军先笑一下,然后开笑的说:“我算呀,她是鸡兔命,马拉多纳是乌龟命。”
“什么乱七八糟,乌龟,鸡兔,你还不了解她。”骆扬否定郑军的说法,又说:“祁艳是一个很有集体观念的女孩儿。你只瞧见她打情骂俏的样子,却不懂得那是她的一番苦心,她是在用自己微薄的力量影响周围,尽量让气氛活跃些。她怕冷静,我为什么这么说是有根据的。有一次,我们几个同学去公园游玩儿,书呆子掉队在后头,她便请求我,说等等他吧,要不他找不着大家了。我当时听了她的话,心里一阵暗自埋怨自己作为班长,自己的组员缺一个都不知道。我没理由不听她的,我那时才真正的了解了她。”
“是吗?没想到还有这么一段故事。”郑军感慨万千,又道:“你观察的真细致啊……不对呀。”
骆扬没有再说话,他仿佛看见茫茫夜色覆盖的海面上,有只和燕子一样大小的鸟,嘴里衔着石头,向怒吼的海掀起的浪花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