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莲华教真是欺人太甚，欺人太甚！”望湖真人重重的拍在案几上面，那盏茶杯应声滚落砖石地面上，“啪”地一声，掉在地上，摔得粉碎，犹冒着一股子热气。
李少白望着师兄罕见地发火的样子，心中竟然生出了些畅快：“莲华教无恶不作，又不是一两天的事情。去年他们还在齐云山脚下的石门镇犯下大案，至今还未抓到凶手，可谓是难以登天了。师兄，你光是气愤也解决不了问题，得想想法子才行。”
望湖真人叹了口气道：“虽然我们只是个小门小派，也从来不参与什么江湖纷争。但这一次被别人欺负到头上来了，我自然是咽不下这口气的。师弟，你等下把我的大还丹和玉露丸尽数送到白真人那边去，得尽快让他们师徒两恢复元气。至于那个不幸身亡的年轻弟子……师弟，你去托人打造一副棺木，然后在后山选一个吉穴，先且安葬了吧。等一下我就手书一封信件寄给各大门派告诉他们这几天发生的事情。白莲教有星火燎原的趋势，他们自然不会坐视不理的。等做完了这一切，我自会去找白真人商谈。”
吴胜一没有尸骨，他的墓只是一个衣冠冢。出事的第二天，望湖真人与李少白、白碧青等人在原来的地方，寻了数个时辰，几乎快要挖地三尺，也没有找到吴胜一的遗体，只是在那方山崖上面发现了一大滩血迹。白碧青回观之后，始终带着一脸的愧色，连连哀叹。
这个小弟子十分听话懂事，甚至是有些唯唯诺诺。但没想到这一次，他竟然会舍己为人。
白碧青十分伤痛，一直念诵着祷文，望这个小弟子来生能有一个好的开始。
得到了这个消息，白玉展一如既往的心如死灰，从把吴胜一的衣物下葬之后，几乎就没有出过房门。
“很抱歉，我来晚了，没有救到胜儿。”白碧青把跪在地上的白玉展和王红珠搀扶起来，安慰道，“如果胜儿泉下有知，也会不忍心你们如此为他伤心。”白碧青扶着椅子坐了上去，她望了白玉展一眼，欲言又止，最终还是开口问道：“玉展，你是不是有什么事情瞒着我？”
白玉展的身体一抖，连悲伤都开始化为一种惊诧。没想到，师父还是猜到了这次三人的失踪与他有关。“师父……我……”他的眼神躲躲闪闪，甚至不敢往白碧青身上看一眼，“师父，师弟的死是由我而起，但是白莲教抓走我的原因，我不能说，因为我答应了一个人，此事关系重大。师父，请责罚我吧，就算把我赶下山我都无怨无悔……”
白碧青摇了摇头：“你不愿说，那就不说了吧。万事由心，行事在理，玉展你还记得这句话就好。至于胜儿的死，我会向他们讨回公道。但是其他的，玉展，你先安抚好自己的心灵，别再出差错，等身体恢复了再细细打算接下来的事情。我本想做一个逍遥自在的闲散道修，但是造化弄人，自我从鄱阳湖畔捡到你时，你就成了我生命中的一份牵绊。若是我放弃了你，于情于理都是一种错误。你是我从小带大的，你生来就是在命运的长河里起起伏伏，与白莲教纠缠不清。这是你的业障，也是我的业障。你不去面对它们，他日又如何超脱自己，得到新生？”
白玉展渐渐沉默下去，他知道，师父说的是对的。
白碧青转过来对着王红珠道：“红珠，胜儿虽然走了，但他会一直活在你的心里，对不对？”
王红珠点点头。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人生是做不到十全十美，你亦不用追求十全十美，只要对得起自己的本心。为师相信，如果你，或者你的大师兄再性命危及，他也会毫不犹豫地用他的命换你们的命。胜儿一直是一个很好的孩子，虽然他……他沉默寡言，但心底里其实很羡慕你们两个。胜儿羡慕玉展的天资，羡慕红珠你的生动活泼，但是他从来没有过嫉妒。他把你们的好都记在心里，想在有一天能够成为你们这样的人。有一次胜儿向为师诉说过这一些尘封的，深思熟虑的内心话：他把你们当成血缘至亲，你们的快乐，你们的亮光，就是他心中的那颗启明星。所以，你们切莫不要辜负了他的一番期望。”
“你们都去吧，再和胜儿说说话。等到明天，他就会永远睡在地里了。”
夜里，白玉展已经送走了一起看护的陈芊芊与王红珠，独自一人面对着吴胜一的遗物，暗自神伤。没想到自己是一个扫把星，不光害得陈芊芊性命垂危，还让小师弟尸骨无存。
要是自己是小师弟的话，自己也会这样吧。也许，这就是一点小小的安慰了。他望着小师弟的衣裳，不由地落泪起来，耳边却突然响起了朱复陵的斥责声。
“你哭哭啼啼的有什么用，难道你那师弟就此会活过来？别傻了，这世界上原本就是弱肉强食，不管从三皇五帝还是现在，都是强者为尊败者为寇。什么道德，什么律法，都是狗屁东西，这都是束缚弱者用的。天子犯法与庶民同罪，你还信这个？秦皇汉武犯了多少杀孽，有谁敢治他们的罪。倒是那孱弱的唐后主和宋徽宗，大半辈子只是一条走狗而已。若是你今天有着你师父一样的实力，还不至于沦落到如此下场。”说到这里，神情激愤的朱复陵不由地放缓了语速，透露出些许黯然。他曾想起十八年前，在茅山，他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这种无能为力的伤痛。往事已随风逝去，那颗热烈的心被时间消磨，是一种多么无可奈何的感觉啊。
“你知道我为何会时不时地在净水珠中沉睡吗？”
白玉展被朱复陵这一问，突然起了点心绪。他还未开口，便听见朱复南说道：
“因为寡人练的《白莲梵天》。这功法的由来，和天竺密不可分。梵天是天竺国的一位古老神祗，在宇宙肇始之际，毗湿奴肚脐上的白色莲花里产生了梵天，他即是宇宙的伊始。所谓白莲梵天，就是让身体回归混沌，消融奇经八脉，把自身变为天地烘炉，成就混沌之身，吸纳一切力量。然后用这力量，孕育出莲华之力，可破万法。这么厉害的法门，自然修炼的过程是十分凶险的。你身体的经络是否常有痛楚？那是因为你的经脉正在逐渐消融。练的愈深，这身上的痛楚就会越厉害，并且还会折磨人的心智，最终变成疯子。所以寡人不得不用龟息大法沉眠来躲避其中的凶险。我二十五岁那年开始修炼这一门功夫，现在已经练了二十载了，如今已经全身瘫痪，空有一身真气却难以使用。”
白玉展被朱复南这么一说，身体突然痛了起来。
“臭小子，你大可放心。你修炼尚浅，还有很多时间去解决此法的弊端。”
“怎么去解决？”
“《白莲梵天》是《莲华宝鉴》上威力最大的功法，它有上下两部分。上部分，就是教你如何消融经脉，修炼混沌之身；下部分，则是教你运用莲生莲开皆破万法的方式。不过，这下半部分已经失传。要找到下半部分，就得找到本教的圣物，莲华法令。这莲华法令出处不明，只知道是上古之物。它的外貌就是一朵白玉制成的莲花，传闻有着莲花的清香，可镇静心魂，助长元气，是修士眼中的无上法宝之一。我教祖师茅子元曾经把《莲华宝鉴》上所有的心法口诀用特殊的方式保存在莲华法令之中。我修炼的《莲华宝鉴》只是一部残缺的拓本。所以，臭小子，你要变强就得找到这莲华法令。不然……嘿嘿，就会沦落到寡人这般的下场。”
朱复陵娓娓道：“你小子和寡人现在处于同一条绳子上面。你要短时间提升功力，就得按照寡人的去做，修炼《白莲梵天》并且找到此秘籍的最后一章，才能解除身上的苦痛。不然，你小子就等着成为废人把。”
白玉展没有向往常那一样反驳，仔细听着朱复南说的每一句话。
“这《白莲梵天》最后一章被刻在本教的圣物，莲花法令上面。不过，莲花法令早在几十年前就已经失窃，或者是烧毁在金陵那一场大火之中。”
白玉展知道，朱复陵说的是哪一场大火，他轻轻道：“既然如此，那寻找莲花法令不等于大海捞针吗？”
“那可未必。”朱复陵笑道，“蜀山深处，有一处叫作帝江阁，此阁阁主知晓天地万事。也许，你小子可以去那里碰碰运气。”
“蜀山深处？那里山高水长，极为危险。这帝江阁就建在那里？”
朱复陵道：“天下之间又不是所有人都追求仙山宝境世外桃源，也有一些人喜欢喜欢这些个穷山恶水的地方，为的就是躲避你们这些凡人。”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