极北之处,青黑色的玄冥山魏然矗立在白雪茫茫地天地之间,成为了唯一的主宰。玄冥山之巅,一弯平静幽深的湖水覆盖在上,寒冷至极的空气并未使得湖水结上厚厚的冰,水面却如同镜面一般光滑明亮,没有丝毫涟漪。即使是最强烈的北风,吹至这湖面上时,也会立即凝滞下来,像是被时间定格了一样。
湖泊之中,一方漆黑如墨的高台就好像亘古以来就耸立在那里,仅仅高出水面一丈,数十级台阶铺下下方,延伸出一条窄窄的光滑小道,不知通往何处。
高台之上,四根黑玉柱子分别立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雕刻着数不尽的栩栩如生般的万千生灵,甚至连妖魔仙神都出现在高柱身上。高台之中,一方古朴的青铜王座静静地悬浮着,一张奇异的青铜面具飘在青铜王座之上,只露出一双幽深的没有瞳孔的双眼,仿佛是这世界中最为黑暗的一点。
现在,那双漆黑无比的双眼正居高临下地望着安静地跪拜在王座之下的玉婉莹,眼睛之中不断泛起无尽的风雪,像是蕴藏了一个未知的世界一般。
他终于开口了,声音透露着无尽的沧桑,不管是谁听了,都会难以忘怀。
当他开口的那一刹那,眼中的风暴突然停息了。
“婉莹,你可想清楚了?这北极元光一旦修炼至大成,将集千百世轮回之力,威力无穷。但若是修炼途中有些许差池,即会灰飞烟灭,连为师也无法阻止。即使侥幸功成之后,北极元光就如同你体内血液般,元光越盛你的生机愈强,反之元光消散你也将生命枯竭,任凭大罗神仙出手也是无能为力。”
“师父,徒儿已经想清楚了。只有修行北极元光才能让我速速追回一些错误与后悔。若是元光未成,徒儿宁愿灰飞烟灭,永世坠入虚空地狱。”
“那随你去吧。你先且就在七星池中修行,那些池水能帮你分担一些痛苦,对身体大有裨益。为师最后告诫你一句:执着,有时候也是一种罪过。”青铜王座上那双没有瞳孔的眼睛中又泛起了无边无际的白色风暴,渐渐消失在空气中的涟漪里。
天一亮,白玉展便离开了龙虎山。昨夜龙虎山发生的巨大变故,历历在目。想必,整个龙虎山腹地已经戒备森严,白玉展可不想在这一个紧张的节点被请去天师府做客,吃白食。
龙虎山已是此行的终点了,白玉展不想再做无所谓的停留,准备启程回山。
忽听身后一声嘹亮的叫唤,白玉展转身一看一看,又惊又疑。远处,一翠衣少女快速地穿过遍地的野花,跑过横亘的溪流,停下了脚步,远远地转身朝他挥了挥手,灿然一笑。
“这……这不就是陈芊芊吗,她怎么来了?”
白玉展看到徐徐走来的陈芊芊,大声质问道:“你一个人出来干什么!”
陈芊芊听到白玉展的话之后,显然没有预料到白玉展是这副欠了钱的表情,不爽地回答道:“你可以下山闯荡江湖,为什么我就不可以了?难道我比你差吗?”
“你知不知道路上很危险?而且你还是一个女孩子家家的,你不怕被人抓去当洗脚丫鬟吗?”白玉展对于自己一路上惊心动魄般的经历心有余悸,自然对陈芊芊这样孤身一人跑出来的行动,没有什么好脸色。
“我呸,你竟然敢诅咒我!”陈芊芊闻后,勃然大怒,忽地拔出宝剑正欲向白玉展砍去,“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白玉展脸色一变,退后了一大步。陈芊芊可不是一个好惹的主,他伸手连忙打住,道:“住手,我不跟你吵。说实话,你跑来这里干嘛。”
陈芊芊犹有一丝犹豫,随即道:“这个么,因为我哥哥回家考试去了,所以我无聊嘛。这道观里的师兄们一个个都是木头脑袋,一点都不好玩,所以,我就下山了咯。”
“那你和李真人报备过了吗?”白玉展注视着陈芊芊的一举一动,手指“嗒嗒嗒”地叩着白乙剑的剑柄,显然,对于陈芊芊的犹豫的样子不怎么满意。
“嗯……”
“说实话!”白玉展突然大声道。
陈芊芊突然往白玉展小腿上不重不轻地踢了一脚,怒道:“这么凶干嘛!我跟师父说我回家看望爹娘去了,所以他就放我下山了呗。”
“所以,你在撒谎!”白玉展皱起了眉头,不知道是刚才痛的还是对陈芊芊的回答很是气愤。
陈芊芊双手一摊,道:“那还能怎么办,我现在都已经跑这么远了,还怎么回得去家里。不过我盘缠还有一些呢,用不着担心。”
白玉展无话可说,沈默地拍着自己的额头,这个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大小姐真是让自己头疼。好在自己也该回家了,就带着陈芊芊返回好了,顺便路上还有一个照应。
“陈芊芊,现在你听好了,跟着我不要乱跑,知道吗。”
“你以为你是谁啊,我为什么要听你的。”虽然陈芊芊嘴上这么说着,但看见白玉展已经启程,就不由自主地跟了上去,“等等我,你这个臭西瓜。”
白玉展回过头白了一眼陈芊芊,道:“你叫我什么?”
陈芊芊咧开最笑道:“臭西瓜,烂西瓜!你又怎么滴。”
白玉展无奈地停在了那里等着陈芊芊跟过来。
“大小姐,你认得这里的路吗?”
“不认得啊。”
“什么!那你怎么找到我的?”
“我花了几十两银子雇了一辆马车,一路跑跑停停,就不小心找到你了呗。”
“那马车在哪?”
“我找到你之后就让马车夫自个儿回家了呗。”
“……”
“不计较,不计较,我要忍耐。”白玉展如是地暗下决心。
陈芊芊的心思变得很快,一转眼就忘了白玉展说的那些气话。她好声问道:“你接下来要去哪里啊。”
白玉展回答得简洁明了:“回道观。”
“这么快?”陈芊芊显然有些不乐意。这些天来她都急着赶路,都没有好好地玩上一玩,那怎么行,起码要把这次旅行的乐趣赚回来。于是她道:“我问过别人啦,这边离长江不远,我们为什么不坐船顺流之下,从金陵上岸,经姑苏,然后回道观。顺便,我还可以回家看看。这坐船,可比我们这样赶路快多了,只需要大半天时间就可以到达金陵。”
“坐船?”白玉展沉思道,听起来是一个不错的主意,但随即他就摇了摇头,“我身上的钱也只够吃三餐饭了,哪还有闲钱去坐船啊。”
陈芊芊抿嘴一笑,道:“这个,你不需要担心。你看……这是什么?”陈芊芊说完便从自己的钱袋里摸出一锭金子。
“你……”白玉展有些目瞪口呆。虽然他从小极少和钱打交道,但也知道金子、银子、铜钱所代表的的价值。这么一锭金子,够普通人家吃上一两年了。这陈芊芊和陈书怀两人的吃穿从来都是锦衣玉食的,出手也阔绰,他不由地感叹这陈家的富庶。
当然,生在富贵之家的陈芊芊显然对于金钱没有多少概念,她一路上买马雇车,可见一斑。不过这大小姐也算得上聪明,自己出门在外,衣袍皆不像家里那般是锦衣华服,随便穿了一身麻布衣裳就匆匆下了山。除了这脸蛋之外,路上的人显然对她不感兴趣。那些敢于调戏这位大小姐的,都成了她剑下的亡魂。
“废话少说,本小姐难得出来玩玩。我们去码头坐船!”
这大小姐的旨意不能违背,白玉展叹了口气道:“芊芊,你坐过船吗?”
“你叫我什么?”陈芊芊还是第一次听到白玉展叫她的名字,不由地觉得有些不自然起来,脸颊泛起一点儿红晕,不知是羞赧还是生气。但很快地,她适应了这个称呼,回答道:“我自然是坐过的。西湖上面我都荡舟过好几次了,这还难得倒我不成?”
“什么,西湖!”这一次换做白玉展惊讶了,“西湖的水流怎么可以和长江比。都说长江滚滚东逝水,那肯定是一路惊险。你不怕在水里翻来滚去的吗?”
“所以,你怕了?”陈芊芊似乎抓住了白玉展的尾巴,格格地笑了起来。
“我没有。”白玉展截口答道。
“那还不快点啊,你看,船又开走了一艘。再上不了船,等到了天黑,我们就只能住在这个码头上了。咦,我才不要和这些臭烘烘的男人住一起。我要去金陵好好地玩一玩。”
码头上面,各种船密密麻麻。有的是摆渡,有的是卖鱼获,也有的是游水赏山的客船。远远望去,就能清楚地看到那一张张高大的风帆伫立在水中央,宛如盛开的巨大的莲花。
陈芊芊拉着白玉展一路指指看看,挑三拣四的,就相中了一艘极为恢弘雄伟的楼船。仅仅是待在不远处,也能清晰地听到这艘楼船舱里传来袅袅动人的丝竹之声,以及莺歌燕舞的愉悦之感。不过这巨大的甲板上面连一个水手都没有,不知道船东在哪。
陈芊芊面露喜色,道:“我决定了,我要坐这艘船。”
“你怎么知道这艘船会到我们去的地方?”
“这个……”陈芊芊突然瞄到甲板上走出了一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