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玉展又吓了一大跳,望了一眼尼姑之后,许久才平复下心情:“师太,你是……”
“小施主,我其实还没有死。”那尼姑微笑地说道,“我受伤过重,只能用龟息大法保存体力。所以你进来的时候,觉得我没有生息。”
“原来是这样啊。”白玉展恍然大悟。龟息大法适合伤势过重的人保持最后的体力,等待来人的救治,亦或是装死也很有效果。
“师太,你为何在这啊,难道你的师门弟子不来接应你吗?”
那尼姑叹了一口气,道:“我受伤太重,经不起长途跋涉啦。这些年来只能勉强恢复一点点功力,实则与废人相似。”
“师太,那我帮你出去吧。”白玉展征求着这尼姑的意见。
“那倒不必啦,贫僧命不久矣。不过多谢菩萨保佑,让我等到了有缘人。”那尼姑招招手,道,“小施主,你过来。”
“你说的有缘人,不会是我吧。”白玉展一边说一边走到那尼姑面前,缓缓坐下。
那尼姑点点头,说道:“小施主年纪轻轻,却是十分地知书达礼,心底很是善良。贫僧等的,便是这样一个好人了。”
白玉展好奇地问:“师太,你等我是为了什么啊?”
“贫僧大限将至,临走之前想完成一个心愿,希望小施主能帮贫僧了结这桩恩怨。”
白玉展认真地听着那尼姑的讲话,只是点头当做答应了。
“小施主,你觉得,什么是善恶,什么是正邪?”
白玉展想了想道:“道德经上面说,天下皆知美之为美,斯恶已;皆知善之为善,斯不善已。故有无相生,难易相成,长短相形,高下相倾,音声相和,前后相随。善恶曲直,不要去分辨,标榜。”
老尼姑点点头笑道:“有益于人,是善;有益于己,是恶。有益于人,则殴人、詈人皆善也;有益于己,则敬人、礼人皆恶也。你说的是道上的善恶,我说的却是佛理,看似不同,但终究为了世界大同。万物一体,相互相成,所以众生平等,因果报应这是因为此。”
老尼姑继续说道:“道生太极,太极生阴阳,阴阳二气,相互争斗,相互转化,同时也相互依存,相克相生而有万事世界。善恶因果之间也是互相依存,互相转化。积善之家,必有余庆;积不善之家,必有余殃。欲求天仙者,当立一千三百善,欲求地仙者,当立三百善;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善缘,难以克服自身的贪心和吝啬,反之使人格得到净化,还能招感未来福报。”
“小施主,这世间本来就没有所谓的正邪,没有所谓的善恶,一切都归于‘道’和‘理’两个字上。顺意‘道’和‘理’便是正善,违背‘道’和‘理’即是邪恶。善恶正邪的分际只在于顺益和违损之间。除却这茫茫不可摸索的大道理之外,你的言行体会,是否性善,则在道心。”
“你看,那缠绕在大树之间的藤蔓于这棵树而言,是邪,是恶。因为它扎根在树干之上,正日吸取大树中的养分供养自身,长久下去,使得树木枯萎。而那藤蔓开出了花,引得蜂蝶飞舞,对于那些虫儿来说,这藤蔓正是大大的善。”
“这顺益和违损的差别就是如此了。天下人往往是顺益而行的,为了一两样财物,或是几分口粮便大打出手。为何不把得来的财物换做更多的财物物以均分,粮食种得更多的粮食而丰衣足食呢。他们只是是见到了眼前的小益,而没有长远的看到未来。佛祖割肉喂鹰,慈航普度众生。”
“小施主你看佛祖做的看是是费力不讨好的事情,实则积了功德,神格和道心亦获得了极大地升华。这当中的大道理不是贫僧一时能够说得清道的明的,还需要你在往后的经历中自己体悟。小施主,你要记住,这‘道’和‘理’一直存在于世间万物之中,顺着大义走,方能渡过苦劫轮回,摆脱苦海,获得升华。这最关键的,是在于心了。”
“师太,你的意思是,修道先修心?”
老尼姑莞尔一笑,点点头,道:“是这样。不管是道还是佛,亦或是妖邪,想要取得大成就,便是要有纯净的心。若是心有旁骛,思绪纷乱,便会止步不前,走火入魔了。”
“师太,我还有一个问题,你在此留守多年,以你的神通可以窥见洞外,肯定见到过不少人吧,但你为何会选择我呢?”
“不是我选择了你,其实是那头小鹿选择了你。”师太继续道,“虽然我困在这里多年,但是早已经和这里的花鸟虫鱼,飞禽走兽通灵。在这里的路过的大多数是猎户商贾,只有你心底纯净善良,救得了它,它便把你带到了我的面前。能在我圆寂之前找到一个心地善良的人,这恐怕是冥冥之中的缘分吧。”
白玉展默默地低下了头,不发一言,继续倾听师太的倾诉。
“小施主,你肯定对于我困在这里非常好奇吧。”师太从袖袍中摸出一个白玉珠子,光溜溜的散发着微弱的光彩,一看就是一块上好的宝玉制成。师太缓缓道:“这个珠子名叫净水珠,是一位高人送给贫僧的一件法器。珠子里面有一方小天地,名曰往生。往生,往生,这珠子其实就是一个囚笼,里面关着一个人。”
白玉展突然问道:“关着一个人?他做了很多坏事吗,不然为何要把他关在里面。”
师太点点头,道:“你有没有听过莲华教?”
“听过!”白玉展惊讶道,“白莲教不是一个大邪教吗,经常蛊惑人心与朝廷正道对抗,意图涂炭这世间。”
“这珠子里面关着的,正是莲华教的明王,朱复陵。”
“朱复陵!他不是在十八年前各大大派围剿中死去了吗。”
师太摇摇头,娓娓道来:“十八年前,各大派在茅山派附近围剿朱复陵,死伤无数,但是还是被朱复陵重伤逃脱。我与全真教卢照青道长,天台山的怀海禅师追了他七天七夜,终于将他缉拿。可惜卢照青道长和怀海禅师重伤不治,身死他乡。而我耗尽功力不得不栖息于这山洞之中。”
白玉展听后道:“对于这样的大恶人,师太你们怎么不杀了他吗?”
“唉……虽说出家人除魔卫道,但是这是一桩冤孽,牵涉甚广。有道是放下屠刀立地成佛,若是我能够感化朱复南,了结了这一桩恩怨,这世道便安宁清净的多。”
“师太,我知道,你这是为了这‘道’和‘理’。”
师太朝白玉展微微一笑,欣慰道:“小施主,你确实是很有慧根。”师太继续说道,“我半身不遂,功力几乎耗尽,已经回不到自己的门派,超度不了朱复陵的怨恨,只能依靠通灵的本心,寻找有缘之人。不然朱复南不得重见天日,日后定会引起一场腥风血雨。所以,我请求小施主一件事,帮我把净水珠带出去,找到能够解开这恩怨的人。”
“师太,你办不到的事情,我怎么可能做得到。”
师太摇摇头,道:“小施主,你不必担心。这只是我的一个不得已的请求,你若是做不到,我也不会怪你的。世事难料,世界上也没有什么能够十分确定的事情。我们所要做的,就是保持一颗本心了。”
“那我该这么做呢。”
师太沉思了一回儿,道:“你带着净水珠,去雁荡山灵云洞找一个人。在这之前,朱复南不管说什么也不要管,也不要相信,不要把他释放出去。切记,不要让净水珠的秘密被人发现了,就算是你的师父也不要告诉。若是保不住了,你就把净水珠丢到一个无人之处吧。”
“我会牢记师太的话的。”白斩浪发誓道。
“阿弥陀佛。小施主,人有旦夕祸福,我这个请求是很不合理,若是将来净水珠给你带来不测,我也难安。小施主,贫僧这有一本书籍,里面记载着我的修行心得。若是你不嫌弃,就收下吧。凭借着里面的只言片语,也许将来也会为你抵挡个一二。你要记住,若不是身处险境,不要轻易施展出里面的技法,以免落下纷争。倘若将来把内容记熟了,就把书烧掉吧。”
“师太,我会的。”
“小施主,你就把净水珠和书拿走吧。”
“师太,你不和我一起走吗?”白玉展问道。
“贫僧不走啦。我已经将最后的心愿了结,是该圆寂的时候啦,就让贫僧一直守候在这吧。等下我就送你出去。小施主,记住,这修行,只在于一个‘心’字。”
“师太,您是否能告知一下你的法号,仅以纪念。”
师太摇了摇头道:“小施主,人生来无名无姓,无所依凭,贫僧就不相告与你啦。日后有缘,你自然便会知道贫僧的姓名。时候不早了,小施主,我送你出去吧。”
“那好吧。师太,那你保重。”
“阿弥陀佛。”一声佛号过后,白玉展已经出了山洞,之前进山洞的道路已经无迹可寻。在白玉展的脚边,净水珠和那本书静静地躺着,似乎在诉说着之前的经历。
白玉展把两样东西塞进怀里,最后望了一眼出来的方向,默默地跪了下去,磕了三个头。片刻之后,白玉展朝树林外走去。
殷红的夕阳映射出最后灿烂的晖光,把树木,山石的影子拉的无限悠长。
白玉展的身影越来越远,渐渐地,消失在了日暮的余光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