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37年,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
教授,不,现在的他还不是教授,现在的他只是一个再普通不过的教授助理,每天重复着繁琐无用的工作,整理资料,打扫房间,按照教授的意愿重新整理资料,再重新打扫房间,日复一日。
彼时的伦敦科学院也成立不过两年,尚在新生阶段,教授们也是鱼龙混杂,真才实学者少而寡,大多数的人捏着自己学生的科研成果据为己有,比起科学,神学才是他们所关心的内容。
他刚从大学毕业不久,按照导师的意思进了科学院,繁琐的工作几乎磨平了他满腔抱负。
这天和往常一样,收拾完资料已是半夜。
伦敦科学院的早期位置位于郊区,萧瑟的北风呼啸而过,不知名的鸟兽叫声从远处传来,在寂静的夜晚里显得有些恐怖。
他把最后几张纸放进牛皮袋里,封面的绳子绕好,和前面整理好的内容叠放到一起,拉开抽屉放进去,今天的工作就算完成了。
无聊,费时,与生命毫无意义。
他脑海中辞职的念头又冒了出来。
自己每天做这些事情的意义到底在哪呢?他明明是为了完成自己的科研才来到的这里,结果每天就是做着这样的事,和别的助手闲谈,习惯了琐事的他们只是随口安慰几句罢了。
唉,他叹了口气,泄气般的把抽屉合上,拿过挂在门背后的外套,时间不早了,他也该回去了。
他刚搭上门把手,还没用力,外面的走廊传来的奇怪声响就打断了他接下来的动作。
隔着门板的声音模模糊糊的,只能依稀听出是两个男人的对话,一个人的口音还有些奇怪,僵硬到诡异的地步,每个单词都带着拔上的语调。
奇怪,这个点怎么还会有人在?
难道是小偷?前段时间的偷窃案可是闹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
天啊,还是两个人,他环顾了眼四周,文室怎么可能会给人准备防身用的工具?眼看自卫这条路是走不通了,那就别和他们起冲突,等人走了再说别的,嗯,就这么办。
他放轻了动作,把门拉开一条小缝,准备观察两个人什么时候才离开,万幸他的动作没发出声音,走廊里的人也没注意到他,只是自顾自地说话,准确的说应该是争吵着。
一个人穿着灰色的长袍,在夜晚昏暗的光线下看不清具体的面容,另外一个人穿着典型英式三件套,背影看着有些眼熟,他一时也想不起来是谁。
两人说话的速度很快,还带着不少他听不懂的单词,耳朵只能在快速过滤下辨别几个单词:“.......阿莎......时间.......仪式......荣光......神........”
这都是些什么东西,他满头问号,觉得自己是不是遗漏了什么关键信息,这听着不太像小偷分赃不均爆发的争吵啊?
那边的两人说着说着,其中一人情绪激动的转过了身背对自己的同伴,男人的面容得以在月光的照射下显露出来,确实一张他意料之外的脸。
他瞳孔一缩,这不是教授吗?他怎么还没有回去?
但终归不是小偷,这下就好办了,他收起了担忧,悬在嗓子眼的心也落回原地,正准备推开门和教授打一声招呼后就离开。
“我们要的东西你准备好了吗?”灰袍男人嘶哑的声音从斗篷下传出来。
“......东西在地堡里。”沉默半响,他的教授回答道。
“很好,希望这次的交易不会让我失望。”灰袍男人似乎是点了点头,手从斗篷下探出来,毫无血色苍白到极致的一只手指向前方:“那就请你带路。”
交易?
什么交易?
难道教授背着研究院偷偷将自己的科研成果外售?
他们说的地堡又是什么地方?
怀着种种疑惑,鬼使神差间他咽下了已经到嘴边的问好,偷偷跟上了逐渐远去的两人。
脚下的路再熟悉不过,每天他都是踩着脚下的路在科学院的各个部门来回奔波,他可不知道这条路还能通向什么“地堡”。
走在前面的两人停在了一扇再普通不过的门面前,科学院的每一扇门都是做成面前的形式,看不出有任何特别的地方,就是一扇普普通通的门而已,还建在离一楼入口不远的地方,怎么看也不像是什么秘密房间的入口啊。
他缩在不远处的过道拐角处,借由几个大理石柱所造成的视觉盲区跟在两人的身后,一路过来也算是有惊无险,两人并没有注意到自己身后多了个尾巴。
大理石柱的视觉盲区也不全是为他带来优势,他也看不清教授和灰袍男人那边的动静,只见他们在门前面停留了一小会,手上不知道在摆弄些什么,那门就自己打开了。
两人在门口僵持了几秒钟,教授率先走了进去,灰袍男人也跟着教授向里迈进。
进去?还是不进去?
没时间考虑那么多,门的衔接处传来嘎吱嘎吱的响声,大门要关上了。
他咬咬牙,还是跟了上去,鼓足勇气往里一跨,却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手慌乱的扶稳身体,他低头一看才发现门后的世界可不是平地,脚下是望不到尽头的向下的楼梯,周围的墙上挂着巴洛克式的壁灯,莹莹的光点被关在带着雕花的玻璃背后。
嚯,他都不知道科学院还有这么个地方。
新奇地打量着周围精巧的设计,他才突然想起自己不是过来参观的,看楼梯的轨迹,教授和灰袍男人也该是继续往地下深处走了,他在这里浪费了不少时间,只能加快脚步跟上。
楼梯还挺长,他走了将近十分钟的时间才到底,还是在他加速的状态下,可想而知这个秘密房间建在了地下多深的地方。
脚下的台阶到了尽头,他重新踩在了实地上,空间修建的很高,高耸的穹顶远远超过教堂的高度。
眼前的景象不得不说让人震惊,巨大到空旷的房间只有中心摆放着这一张巨大的石板雕刻的基座,上面放着直连穹顶的巨大培养基,无数根管道从头顶垂下缠绕在培养基的上半部分,既非活物也非机械的东西在光所照不到地方蠕动着。
但一切都比不上那培养基中的女人,或许是少女来的让人震惊。
她闭着眼睛,绷带包裹着她的身躯,鸦羽一般的乌黑长发在浮力作用下向上,她蜷缩在培养基的中央。
在一切巨大的事物衬托之下,那少女显得更加的娇小。
她是谁?
这一切都超过了他的理解范围,他忍不住后退了一步,一时不查踩在了一根散落在他身后的管道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安静的房间内,这一声不亚于雷鸣。
结果可想而知,他被发现了。
“你的人?”灰袍男人的话是对着教授说的,脸却朝他的方向转了过来。
那男人并没有眼睛,属于瞳孔的位置不过是两个黑色的空洞,这两个可以将人吸进去的深邃黑色直勾勾地朝着他,一动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