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茂苑出来之后,小白便立刻赶到宫门外直接与等候的管仲汇合。
因为郝运并不像小白那样会骑马,所以他还是选择让克晋驾车载他们上路。
为了避免凉赢和露伶担心,他刻意没有与她们道别。
上马车之后,小白对站在马车下送别的鲍叔牙行拱手礼说道:
“鲍先生,我和管先生不在的这段时间内,朝中大小事就拜托您了...”
鲍叔牙也十分动容的拱手答道:
“君上一路珍重,臣下必竭尽全力,不负君上之托...”
与鲍叔牙道别后,小白便对克晋说道:
“我们出发吧...”
眼看着马车驶离临淄城东门外,而好不容易熟悉下来的一切离他越来越远,他真不知道自己还能不能够回到这里。
一想到自己这一去后果难料,他所幸不再回眸去看,而是放下了马车的侧帘安静的坐着。
管仲看着他一言不发、神情严肃的样子,知道他虽然嘴上不说,但心里一定紧张的要命。
恰好他掀开侧帘一看,发现这里是杨柳汀,便趁势主动开口对小白说道:
“君上还记得这里吗?”
被管仲打断愣神的小白,也掀起了他那一面的侧帘,结果也看到了已经埋藏于漆黑夜色之中的杨柳汀,他看不到原本柳叶和枝干的颜色,现在只是一连串的黑色阴影在他眼前快速流动着。
不过小白还是记得这里的,毕竟当初管仲在这里救了他一命:
“恩,记得,要不是当初先生您射出那一箭,我或许早就死在这里了...”
管仲笑道:
“世事还真是无常啊,我总共向您射出两支箭,在射第一支箭之前,我从未想过有一天会将箭头对准您取您的性命,而在射出第一支箭之后,我更没有想到自己的第二支箭却又是救您性命的...”
小白隐约感觉到鲍叔牙这番话似乎另有所指,便侧过脸去看着他:
“先生想和我说什么?”
管仲复笑道:
“在下的意思是君上您乃有福之人,每次遇险都能够逢凶化吉,我想上天不会这次对您例外的。况且您现在已经踏上了前往卫国的路程,和临淄的距离也越来越远,若是后悔的话也可以选择回去...”
小白冷呵了一声:
“都已经走到这儿了,也见过太夫人和她交了底儿,这个时候回去哪还有面子?岂不是更让太夫人瞧不起我吗?这样下去国君的位子也坐不稳的,再说我也没有底气坐下去...”
见小白将一切都看明白了,管仲深感欣慰:
“君上请放心,若是果真遇险的话,在下和克晋会拼死保您周全的...”
小白一听非但不感到高兴,反而脸色很难看,他想起了当初为他而死的那些护卫,忍不住又看了看他的右手掌:
“我不想让人再为了我而去死,我想你们为了自己好好活着,每个人的生命都得来不易,非常珍贵,不是用来为别人而舍弃的...”
为了尽量减少路程上耽搁时间,小白一行沿着济水一路向西南方向快速行进,每天只歇息一两个时辰,期间为了避免马累死还得购买马匹更换。
就这样,终于在两天之后到达了齐卫边境的濮水河东岸。
等到他们到达这里的号死后,才发现河对岸有大批卫军已经集结扎营。
密切关注对岸动向的管仲对小白说道:
“看来卫军集结在这里已经有一段时日了,看着阵势至少得有五万人左右...”
听到管仲这么说,小白意识到自己亲自来和卫国的谈判,绝不是毫无意义的,如果自己拒绝的话,那么这五万人就会跨过濮水直奔齐国而来,光是看着浩浩荡荡的五万大军就已经让他心中打颤了,一下子之前临淄保卫战时那“黑云压城”的情景仿佛又再现于他的眼前。
就在这时,他们的身后突然传来了严厉的质问声:
“什么人!”
他们回过头去望去,只见几名身着齐国甲胄的士兵已经发现了他们,并纷纷举起手中的长戈对准了他们:
“站起来!不要轻举妄动!”
一看到是齐国士兵,被吓了一跳的小白稍稍缓了口气,但其实一想也没有什么好怕的,因为最坏的结果他已经预料到了。
躲藏在树丛之中的他们站起身,转过来面对着齐国士兵。
士兵看着他们三个眼生,便继续斥问道:
“你们是什么人?”
管仲看了看他们甲胄的样式,便小声对一旁的小白介绍说:
“君上,这是高氏一族所统领的重明营将兵...”
随即管仲便反过来厉声斥责道:
“好大的胆子!见到国君特使还不下跪!”
“国君特使?”
士兵显然不相信管仲所说的:
“既是国君特使,为何要这般躲躲藏藏?”
见士兵不信,管仲便从自己的袖袋之中掏出了齐国国君特有的金令示于甲兵面前:
“你们总认识这个吧?”
一看到国君金令,甲士吓得连忙放下了手中的兵器,然后立刻跪在地上行礼道:
“不知特使前来,多有失礼还请恕罪!”
小白并没有要责怪他们的意思,对他们说道:
“不知者无罪,快起来吧...”
甲兵起来之后,小白又问道:
“王子彻将军可在营中?”
甲兵如实禀报:
“回禀特使,王子将军确在中军幕府!”
小白听后点了点头:
“那好,有劳你们带路,我要去见他...”
在甲兵的指引之下,小白一行三人走入了重明营的军营之内,并且直接来到了中军幕府的大帐之前,一路上小白都能够感受到军营之中紧张备战的氛围。
甲兵对小白等三人说道:
“请尊使稍候,容末将进去禀报...”
小白并没有对外人公开自己的身份,也无意摆国君的架子,便笑道:
“好...”
不一会儿,以身甲胄的王子彻掀开帐幕从里面走了出来,一看到小白当即表情大变,还本能性的想要行君臣之礼:
“末将拜见...”
可是还没有等他说完,小白就冲他使了一个眼色,王子彻心领神会,于是赶紧改口道:
“末将参见国君特使!”
说罢,他便侧过身来对小白说道:
“请尊使入内说话。”
小白点了点头后便和管仲、克晋一同走进帐内,而王子彻则对守在外面的甲兵说道:
“不要让任何人靠近...”
两名甲兵守将齐声答道:
“诺...”
等到王子彻吩咐完外面的事情就迅速折回帐内,这才恭恭敬敬的对小白行礼:
“末将参见君上!”
小白笑着上前将王子彻的手轻轻按了下去:
“将军不必多礼,先前我给你的飞鸽传书想必你已经收到了吧?”
王子彻答道:
“禀君上,末将已于昨日收到密令。”
小白听后点了点头:
“那好,和对岸卫军的接头准备都做好了吗?”
王子彻答:
“一切就绪,已约定好今晚酉时于河西岸的柯城,由卫国上大夫羊角邕亲自迎接君上去朝歌与卫公会面。”
见一切已经安排妥当,小白就放心了:
“我知道了...”
他很清楚,自己一旦越过了濮水,命运可就不掌握在他自己的手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