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寝殿门口之前,小白远远就看到有人提着一杆提灯站在那里,随着距离的拉近,他发现等待自己的人就是露伶。
露伶看到小白归来了,便赶紧迎上前去:
“君上,您回来了...”
小白看了看露伶,叹了口气后小声嘟囔道:
“不想回来也不行啊...”
露伶这次听到了他在说什么,可是她以为自己听错了,因为以前的小白从来没有在自己面前流露出半点颓废沮丧的表情。
她心想小白这次回来一定吃了不少的苦,这也是很正常的,于是便上前对小白说道:
“汤浴已备好,君上请先去去乏。”
小白知道汤浴就是洗澡的意思,正好他现在的确感到很疲累,想舒舒服服的泡个澡,毕竟明天还有一大堆的事情在等着自己。
可当他看到眼前的浴池之时,发现居然不是之前客栈里的木桶,而是像澡堂里的水池一般大,他多少感到有些难以适应,于是忍不住摇头道:
“我一个人洗要这么多的水,暴发户就是不一样,水费不要钱呐...”
还未等他惊讶完,站在一旁的露伶便开始伸手去解小白的腰带。
这对他来说可是始料未及,小白一面后退以免捂着自己的腰带问道:
“这是干什么?”
露伶看到小白这么大的反应,倒觉得有些奇怪:
“奴婢侍奉君上沐浴,有何不妥之处?”
“还有这种服务?”
小白心想,自己作为郝运长这么大还没有被女人伺候过洗澡,更没有在女人面前脱得一丝不挂,这让他实在难以适应,于是便对露伶尴尬的笑了笑:
“那啥...我不习惯有女人在旁边,自己洗就可以了。”
对于小白这样的反应,露伶愈发感到奇怪:
“自小奴婢都是如此侍奉君上沐浴的,君上您这是怎么了?”
对此小白实在是有些难以启齿,他总不能明白告诉露伶自己的真实想法,一想到自己现在这幅躯体竟然从小到大都被露伶看得个遍,小白顿时脸颊涨得通红。
情急之下他灵机一动对露伶说道:
“明日就要举行即位大典了,我想一个人静一静想些事情。”
这个理由有充足的说服力,也让露伶有如恍然大悟般点了点头:
“原来如此,那奴婢就不打搅了,如若...”
小白知道她要说什么,连忙伸手道:
“行了,如果我有需要的话,肯定会叫你的。”
露伶见状向小白行礼之后便转身告退了。
见露伶走了,小白这才松了一口气,他自己脱光的衣服之后缓缓坐进了浴池之内,双手自然的搭在了边沿上,将头后仰贴在地面上,缓缓闭上了双眼...
回想自己这段时间经历的种种,一切有如做梦一般,却又那么的真实。
他抬起了自己湿漉漉的右手,对着空中前后翻转着:
“现在,也就只能摸着石头过河了...”
不知过了多久,已经靠在浴池边上睡着的小白,感觉有人在轻轻摇晃自己的手臂,耳畔还依稀听到有人在呼唤自己:
“君上...君上...”
小白缓缓睁开了自己的双眼,而露伶就半蹲在自己的旁边:
“在这里睡会着凉的,还请君上前往卧榻就寝。”
“哦...好...”
都没有意识到自己睡着的小白,揉了揉自己惺忪的双眼,而此刻的浴池之内的水温明显下降了一些。
于是他缓缓从浴池之中站了起来,在露伶的搀扶之下跨了上去。而露伶担心他着凉所以习惯性的用浴帕给他擦干身体。
此时从迷迷糊糊之中反应过来的小白,见露伶就站在自己的面前给自己擦身子,他猛然意识到自己现在全身精光,整个一浪里白条,当即下意识的做出了遮挡的动作,然后迅速转身:
“不好意思...我不是故意的...”
在非妻女子面前暴露,在郝运的世界观中当然属于赤裸裸的性骚扰行为,所以他感到十分羞愧。
露伶对此却不以为然,反倒以为是自己哪里有疏漏才会让小白如此回避自己:
“君上您怎么了?是不是奴婢做错了什么惹您不悦?”
小白一面弯下腰连身子都来不及完全擦干便将衣裤穿好,一面结结巴巴的回道:
“没...没什么...”
为了避免露伶进一步对自己起疑,小白在穿衣服的同时将话题岔开到其他方向:
“对了,凉赢睡了吗?”
露伶点头道:
“姬夫人一个时辰前便已睡下了,君上是要去淑苑(凉赢的住处)就寝吗?”
一想到凉赢那透着逼人寒意的锐利眼神,小白就不由得打了个寒蝉,他摇头道:
“算了,我还是去书房(晁德殿)吧,刚刚睡了一会儿现在不太困了。”
露伶道:
“诺...”
小白来到晁德殿之后,发现塌上有个像是圈椅靠背一样的三角支撑的器物。
露伶朝向这个器物伸手道:
“君上请先在凭几上歇息,奴婢去给您备茶。”
说罢露伶便转身离去了,而小白这才知道这样东西叫做凭几,于是便坐在塌上轻轻将后背靠了上去:
“还是我们那个时代好啊,这里连个沙发都没有,连个枕头都是硬邦邦的...”
不一会儿,露伶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她为小白斟茶之后便恭恭敬敬的站在一边。
小白端起这泛着白色薄烟的淡褐色茶盅,放到鼻下轻轻嗅了嗅,立刻便被透着沁人淡雅的香气所吸引:
“这茶不错啊。”
露伶笑着介绍道:
“禀君上,此乃吴茶,是莱夷商人从吴国由海路购得,辗转流入我齐国。”
小白听后似懂非懂的点了点头,他看着露伶想起了白天和凉赢斗嘴把她吓哭的场景,自责感又涌上了心头:
“白天真是对不住了,我不是存心戏弄你的,只是凉赢那个女人实在有些嘴欠...”
对此露伶已经不那么在意了,她反倒笑道:
“自姬夫人嫁与君上以来,奴婢还是第一次看到你们二人拌嘴呢,以往君上和姬夫人可是半句闲话也没有的,看来您这次回来和姬夫人之间的感情总算升温了。”
小白将茶盅轻轻端到了唇下抿了一口,随即问道:
“她...她都这么长时间了,怎么一点变化都没有呢?”
其实小白这么说,是间接为自己在众人面前所造成的“变化”找个合适的理由罢了,顺便他也想采取迂回的方式从露伶口中套到小白和露伶之间关系形同陌路的原因。
露伶回忆道:
“君上您也知道姬夫人是郑国国君姬婴的胞妹,当初郑国国君姬亹为先襄公所杀,其弟姬婴为了即位得到我齐国的支持,所以答应将其妹嫁给君上以示结盟诚意,而姬夫人根本不不愿背井离乡、远道嫁齐,心中郁结难消,这也不是一年两年的事情,想要令她彻底改变的确需要时间的。”
听到这里,小白终于明白了为什么凉赢这么厌恶自己了,他想起了自己的妹妹郝玫,不禁由衷感叹道:
“她被自己的亲哥哥送到齐国来当人质做小老婆,这种被舍弃的感觉的确是难以接受的,如果是我的话,我是绝对舍不得把妹妹嫁到那么远的,更何况她不愿意。”
随即露伶又对他们二人之间的关系会产生转机感到乐观:
“好在君上您生性冷淡,也不愿与姬夫人有过多纠缠。不过这次君上回来之后,奴婢感觉您和姬夫人的话变多了,看样子不久你们就可以像正常夫妻一样生活了。”
对此小白露出了干涩的笑容,他知道自己与凉赢根本没有半点夫妻情分,即便是真正的小白也是如此,他也渐渐体察到凉赢心中的苦楚与无奈,不觉陷入沉思之中。
第二天凌晨,齐宫内外都在为新任国君的即位大殿而忙碌不已,而小白光是更换大殿朝服这一块,就站在原地就像是木偶一样被仆从内到外捯饬了半个多小时了。
好不容易松了一口气的他,趁着仆从们刚刚散去之际,便出殿走走散散心,因为他知道等会儿大典开始的时候,他想要散布都不可能了。
当他路过淑苑的时候,他想起了昨天晚上露伶对自己所说的话,于是便想要走进去看看。
因凉赢是小白唯一的侍妾,而小白又没有正式夫人,所以她出席大典的必要性也就十分凸显了,所以当小白走进寝室的时候,露伶和其他侍女们也在忙活着给她梳妆更衣。
一看到小白来了,露伶和侍女们都一同向他行礼:
“拜见君上...”
而反观凉赢则端坐于梳妆台前凉赢则丝毫没有反应。
对此小白也不想去计较了,他笑着问露伶道:
“都好了吗?”
露伶答道:
“禀君上,一切已然就绪,只待大典开始。”
小白点了点头后便看着露伶不再作声了,而露伶则识趣的对众侍女使了个眼色,一齐向凉赢和小白行礼之后,便迅速退出了殿外。
此刻再看凉赢的背影,虽是华装艳服,看起来贵气十足。不过小白还是不觉感到有些凄凉,就好比自己作为郝运的时候一样,因此他对凉赢说话的语气也放缓了许多:
“你父母可真不会取名字...”
凉赢不知道小白在说什么,也懒得搭理他:
“不知所谓...”
小白缓缓迈步朝凉赢走了两步,然后又慢慢停了下来:
“这些年过去了,你一定很想家吧?”
这句话就好像一把尖刀戳进了那悬于心脏之上盛满热水的囊袋,暖流随着破口处流淌了下来,让凉赢的内心产生了非常强烈的共鸣感,她感觉自己的鼻尖一阵酸楚,眼眶也略显湿润,不过她不想让小白看到自己软弱的样子,便强忍着不哭:
“干你何事?”
小白什么也没有说,转身静静的离去了,而凉赢看着他的背影,突然感到他真的和以前很不一样,还是第一个给她一种暖心的感觉。
仿佛另外一个人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