起得这么早倒不是今日有事,而是几年的军中生涯让无泽习惯了早起,起初有些不适应不过慢慢的也就习惯了,久而久之之下卯时时分便会自然醒来。
在婢女的服侍下,无泽穿好了衣袍洗漱完毕,便问婢女:“府中可有规定几时用早膳?”昨夜多喝了几杯,吃食到是没怎么吃,此时肚子里咕咕叫,饿的有些发慌。
“膳房一直都有备着,只待殿下吩咐,婢子这就去取。”
小婢女说完便走出了房,片刻功夫便折了回来,手中呈着石盒,待到跟前眼神询问世子是否现在就用。无泽点点头,在婢女摆放好便着手吃了起来。
小婢女就在一旁候着,看其稚嫩的相貌应该只有十四五岁,行事爽利有条有理,应该是培养过的,想来是出自宫中。无泽边吃边打量了两眼,见小婢女低着头不作声响,看似恭恭敬敬站着,然而脚下有些飘飘燃,无泽失声笑了出来。
“即是没有睡够,那便回去再睡,不用时刻顾着我。”无泽好心提醒道。
欲睡不能的感觉是十分难受的,如熬夜守夜,寒冷天际的时候,瞌睡那可比任何食物都香,此时晴儿就这般觉得。虽内心谨记要服侍世子,不能睡,睡了就闯祸了,可这眼皮儿实在是沉的紧一直向下坠着,脑子也是朦朦胧胧的,就这样半醒半睡的站着,一直处于精神紧绷的状态,任何细微的声音都能将她吓到,就比如此刻。
“呀,殿下,婢子不困,婢子方才在想着事情,所以出神了,殿下不要处罚婢子呀。”
晴儿听到世子的话,惶急且迅速的啪的一下跪在了地上,很是奇怪的挥着手,恳求世子不要与她计较。无泽将最后一口不知用什么东西熬制的粥吞下肚中,眼睛睁的老大,看着这个行为喜庆的婢女,觉得很是有趣。
“本世子没说要则罚你,方才说的是真话,若是困得紧那便去睡,本世子不会责怪,旁人也不会。”
封建社会的制度是严苛的,也是残忍的,无泽并不想将自己的本心硬生生的融入其中,那样不知会变成何等模样,但他知道定是不好的,所以一直都未曾将下人当做下人看,一直保持着一颗本心,只要你不害我,那便是朋友。
说来也奇怪,世子尊贵同皇子也相差无几,寻常婢女服侍都会提心吊胆的,谨言甚微小心翼翼毫不为过。然而这个婢女却是个胆儿大的,举止行事虽也认真,但性格却有些跳脱,面对世子的话,她很是无理的抬起头,忽闪忽闪的大眼睛,带着朦胧睡意盯着世子,口道:“殿下真的不处罚婢子啊?早知道就多睡一会儿了。”
无泽是个开朗的性子,所以也比较喜欢开朗性格的人,觉得小婢女说话方式很是有趣,便示意她起来,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婢子叫晴儿。”晴儿听话的起身,不忘揉了揉波棱盖,仿佛现在才觉得方才跪的有些急有些重。
“晴儿?”无泽无奈的摇摇头,有些荒唐的想着,怎得自己所接触的女子都带着类似的字音,如竹青,朱沁,青总管,与眼前这位晴儿,虽然不同字,与同音也有差异,但有一个地方却是相同的,那就是那个世界的英文字母,Q。大概这都是某种巧合吧,无泽暗自想着。
“那晴儿多大了,是都城人么?”无泽随意的问道。
婢女晴儿点点头:“婢子是都城人今年整整十五岁,听青姑姑说,婢子以前的家族也是当官的,后来应是犯了某种大事被削戈除籍了,流放到了郡北,那时婢子还小便被留了下来,在宫中学习规矩。”
这里的削戈除籍指的是,无论武官还是文官,一旦触碰了某种条律便会消除官衔流放到外,后代则永世不能为官,等同此世间没了这号人物与家族,除非你能越过两岸去岸的那头重新开始。显然这是不可能的,不说路程有多远,单单岸边罡风都能将人撕得粉碎,又谈何过岸而去。也有改名换姓的,试图让后代重振家业,不过这种被发现后的代价往往都是致命的,几乎无人敢尝试。
无泽点了点头,也明白这婢女是罪臣之女,心中对其身世表示惋惜的同时,觉得这个婢女心态很好并没有为此觉得感到羞耻。
两人,一主一仆在房间里聊着,天色渐渐的亮堂起来,空中刮着没有方向的风,让这个冬天更为的寒冷起来。
...
寒冬腊月,酷暑炎天,再冷再热那也要处理政务,冬天寒冷不同夏日炎热,后者虽也不好受,但最多就是出点汗发出些未知的味道,惹旁人白眼罢了。可前者就难以忍受了,早朝时大臣们都冻得脸色发青腿肚儿发抖,不停的哈着气儿,试图从这嘴里获取些许温度,可杯水车薪解决不了寒冷的感觉。不是上清殿没有暖炉,而是这大门它不能关,天下未定,三洲未统时,都没有关门议事的道理,何况是一国议事之地,你若关门议事那成何体统?所以从殿外吹进的风,如寒冷刺骨的刀子,像是恨极了在场的众人般,一个劲儿的朝着脖颈灌去。
殿前宽阔的月台上雕刻着天下三洲图,雕刻精细如身临其境,每一座城池都那么的清晰,这代表了大古的江山,同时也表达了权力。龙凤图腾雕刻在红木大门上,形象生动栩栩如生,一股威严直扑人心,让人无法生出违逆之意。
越过殿门,鎏金柱子拔地而起,如捍卫江山的将士生生的撑起一片天,其上刻着神龙,怒目睥睨,俯视天下好不威严。再向前看便是那天下宝座,富丽堂皇金光灿灿,犹如一堆金山,让人想得却得不到。
殿内百官以列站立,忍着冷风手拿朝板,听那位君王说着什么,不时便有大臣出列回禀,大底都是关乎大雪一事,如此商议近两个时辰,才一声高呼,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算是退朝了。
青总管腕挎拂尘,手端石盒,穿梭在前往御书房的廊柱间,眉眼平静,高高如马尾的发髻随行走而晃动着,看上去竟真的如那小册中所描述的侠客一般。她轻轻推开略有鲜亮的楠木房门,如往日一样先是沏茶,后又端起石盒,缓缓的向着侧屏内走去。
“陛下,天气寒气茶水凉的快,多饮涨肚,不如试试红枣汤吧。”
侧屏内,鎏金榻上铺着厚厚的毛垫,色泽纯白柔软舒适,一位身着暗金龙袍的男子正手拿御笔,翻着奏折,笔直的坐在上面。相貌俊朗威严四溢,稳坐在那里也散发着高贵的王者气息,眉眼变化间带着无语言表的睥睨气质,仿若这天下没什么事情能难到他。
这位便是大古的帝王,相鹤王室的传承者,仅用五年时间便将三洲统一成立大古帝国的相鹤阮!相鹤帝浓眉大眼,上有胡须颌下纯净,高鼻窄脸厚耳瘦颊,体态健硕当是壮年。
对于女官的话语他只是轻轻嗯了一声,手中的御笔未曾停歇,翻看奏折的双眼波澜无波,机械般的快速阅览又快速的勾勒,整个过程行云流水,不加半分思考的时间。
当看到某位大人上奏的奏折时,相鹤帝从嘴角呲了一声,像是讥讽又似不屑,随意将那本奏折扔的老远险些落进暖炉中。青总管连忙上前捡起,微一打量,见上面写的均是有关平南世子品性恶端,视天下黎明如草芥,等陈词滥调,大底还是针对雪灾一事。
青总管翻看着心中顿觉可笑,雪灾害民,这些自诩清高的大臣竟不想着如何施救,反而屡屡上奏将此事愈演愈烈,把责任全部安在一个毛头小子的身上,着实是可笑至极。
看了看上奏的官员,青总管心中大约明白了什么,随后又见相鹤帝连续扔出了很多本,均是吏部一众官员上奏的折子,其中也有三三两两的户部官员,内容均是针对平南世子述容,说的大义凛然为国为民,扬若不严惩如何治国等有违大逆不道的言辞。
既是同类,那也就没有批阅的必要,相鹤帝接过青总管递过来的红枣汤,看着里面柔烂的红枣与鹌鹑蛋,顿时笑了笑,几息便将玉碗里面的东西吃了个干净,随意的抹了抹嘴,笑看着青总管,试问道:“青丝,以你看法觉得朕如何处理这件事为妥?”
这句话是询问也是相鹤帝想从旁人口中听出些什么,青丝自然明白。从陛下扔折子的态度上就能察觉陛下对这些大臣们很不满,同时也说明了世子在陛下心中真正的分量,她同大多数人看法一样,觉得世子只是受到了牵连,被这些大臣们当做某种利益的把柄,但知道归知道却不能直言不讳,只能低声道:“陛下,小官愚钝年纪尚小,对这件事的看法很是懵懂,并不知如何处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