寿康宫大殿内,张迁不轻不重的帮坐在高位上的太后敲着肩膀,而太后则是气定神闲的斜倚在宽大的椅子上,椅子上垫着厚厚的软垫。
太后脸上并无半分因刚刚失去子侄的悲色,显然是在闭目养神。
“禀太后,安平郡主来了。”门外传来宫女恭敬的声音,太后却是连眼睛都不睁,只轻‘嗯’了一声。
太后连夜让人传安平郡主入宫,还是在这样敏感的时期,这不免让安平郡主觉得无比的不安!
“安平拜见太后,太后娘娘万安!”安平郡主行致大殿中央,恭敬的跪地行大礼。
从进宫以来,嬷嬷教她向太后行的礼就一直是标准的大礼,所以这么多年来,安平已经习惯了。
太后并不回应,如此安平郡主便只能乖乖的跪着,低垂着头,面上有着悲色,双目红肿。
大殿内安静到了极致,安平郡主因紧张而紧紧的握住拳头,声音微颤:“不知太后唤安平来所为何事?”
“哀家以为,你会有话想对哀家说。”太后并没有任何的动作,只轻轻启唇,不带任何感情的声音从她口中溢出。
“安平……”安平郡主咬牙,声音哽咽,“安平不知太后想听什么?”
“噢?”太后依旧没有任何的动作,“哀家以为,你会想同哀家说说你夫君赵驰的事,莫不是哀家想错了?”
“夫君……夫君他虽对安平多加折辱,但现已身去,安平不怪他。”
“真不怪他么?”太后睁开眼睛,看向了跪得笔直的安平郡主,声音冰冷的问道,“那你为何却又要了他的性命?”
安平听到太后此言,心中一惊,忙道:“安平不知太后所言何意?”
“真不知?”太后坐直了身子,张迁识趣的收回了手,躬着身子立在一旁。
“真不知!”安平郡主此言坚定。
“呵!”太后嘲讽一笑,“安平,你当知道,对哀家撒谎会是何后果?”
“安平知道,但夫君之事确实与安平无关。”安平郡主说此话时,并没有半分的慌乱。
太后眯了眯眼,不由得怀疑是自己想错了,可很快却又否定了,萧煜锦把赵驰拉到明面上来,明明是要有大用处的,所以,萧煜锦不可能会要了赵驰的命。
排除了萧煜锦,除了安平郡主,太后想不出还有何人会想要赵驰的性命。
“听说赵驰入狱前把你关了起来,这事可是真的?”太后冰冷的声音溢出,却使得安平郡主身体一颤。
如果仅仅只是关起来,她怎么会如此的恨他?那个男人,简直就是个可怕的魔鬼,他不仅把她关了起来,还日日跟蕙香在她面前苟且。如此也就罢了,那个男人居然还寻了乞丐混子与她关在一起,竟还对那些人用了药,让她过着痛不欲生的日子。
“确有此事!”无论如何的控制,安平郡主的声音听起来还是含着颤意。
“那你可恨他?”
“恨!”安平郡主并未撒谎,她恨不得喝他的血,吃他的肉,剥皮拆骨。
“所以你便对他下了杀手?”太后的声音冷厉起来。
“安平确实是想杀了他,但还未实施!”安平郡主抬眸,眼中溢满了愤恨之色,并不再似以往那样的唯唯诺诺。
太后皱眉,今天的安平郡主让太后有些看不明白,仿佛有种要挣脱她控制的感觉。
“安平,你可知,他是哀家的子侄,你怎敢对他动杀念?”太后声音越发的凌厉,冰冷至极。
“子侄?”安平郡主仿佛听到了一个笑话,声音冰冷,“可他却似乎并未把太后放在眼中,若如不然,他又怎会侮辱于我,虽太后是不怎么看重安平,但众所周知,安平是太后的义女,他侮辱于我,岂不是在间接的侮辱太后么?”
“不知他是怎么侮辱于你了?”对于其他,太后并不感兴趣,她只想知道,赵驰到底是如何侮辱于眼前这个蠢货,是否合了她的心意。
“他……他说安平是太后捡回来的流浪狗,这不就是在说太后有眼无珠么?”安平郡主咬牙,只要能让太后厌恶赵驰,她不介意揭开自己的伤疤。
令安平郡主意外的是,太后听了她的话竟然笑了,半点生气的意思都没有,反而说道:“赵驰平日虽说冲动鲁莽了些,这一次,倒是说中了哀家的心思!”
“太后……”安平郡主呆住了,无论如何,她也想不到,太后竟会是这样的反应。
虽然太后收了她为义女,她却是知道,太后其实是不待见她的,但是万万没想到,在太后的心里,她竟是这般的低贱。
“不然,你以为自己是什么?”太后嘲讽的声音传来,对于呆滞的安平郡主,半丝的怜悯之心也无。
“呵……哈哈!”安平突然笑了起来,亏她以前还以为,太后虽对她不好,但至少是有几分疼惜之意的,现在听到太后道出了真心话,她只觉得自己就是一个天大的笑话,可笑之极。
是了,如果太后对她真有几分的疼惜,又怎会把她嫁给宁伯侯府最冲动易怒的儿子呢?
“回去给赵驰准备后事吧,明天哀家便会安排人把他的尸身送回去,而你……终身不可再嫁!”太后这一句话,几乎是判了安平的死刑,她还如此的年轻,自成亲后和赵驰相处的时日短得用几根手指头就能数过来,太后竟要她为赵驰守一辈子。
安平郡主不甘心,却是没再说什么,因为对于太后,她根本无力反驳,站起身来,笑着离开了,只是笑着笑着,眼泪便流了出来。
安平郡主离开后,太后又斜靠了下去,仿佛刚才什么事情也没发生过,淡淡的问一旁的张迁:“你觉得可是她动的手?”
“老奴看不出来,以往郡主是不敢对太后撒谎的。”张迁抬头看向空荡荡的大殿门口,若有所思。
太后没再说话,大殿内暂时的沉静了下来。
随后,张迁收回目光,启唇,阴佞的声音传入太后耳中:“可要老奴去除了她?”
“不急,现在还不是时候,虽她没了大用处,但却并不是完全没用的。”太后声音清浅而平淡。
关键时候,总还是能顶上一些用的,不然养了她这么多年,岂不是白废了她的一番心思了吗?
安平郡主出了寿康宫后,突然感觉心里空疼空疼的,人生仿佛失去了目标。
不得不说,她是恨太后的,可是她现在有的一切皆是太后给她的,所以,恨又能如何?
安平郡主漫无目的的走在皇宫的大道上,不知不觉,竟来到了御花园,正欲转身离开,侧目时,却看到不远处的亭子中似乎坐着一个人,看起来无比的孤寂忧愁。
安平郡主细细一看,认出了对方,突然觉得,这个以前她看不起的人,其实跟自己的遭遇差不多。
无意识的,安平郡主抬脚向亭子走去,亭子里的人感觉有人靠近,警惕的转过头来,看到来人竟是平日里骄蛮的安平郡主,本就不善的脸色不由得沉了几分。
“安平参见陛下!”安平郡主走近,恭敬的屈膝行礼!
“起来吧!”萧煜暄的声音淡淡的。
见到萧煜暄那一刻,安平突然萌生了一个想法,一个让太后自食恶果的想法,她不是说她是流浪狗么,那她便让太后知道,流浪狗咬起人来,是会致命的!
“这么晚了,不知陛下为何独自一人在此?”安平站起身来,一改刚才的悲愤之色,声音温婉而平和。
萧煜暄本以为,安平郡主请完安便会离去,倒没想到她不仅没离开,竟还表露出了一副关心自己的神色,遂声音清淡的道:“朕睡不着,所以便独自一人出来走走。”
“陛下是有什么烦心事么?”安平郡主向萧煜暄走近了一些。
“整日过着安然享乐的日子,朕能有何烦心事,劳安平郡主挂心了!”对于太后的这个义女,萧煜暄是敬而远之的。
“陛下真的安然么?”手无实权,整日过着废物一样的日子,安平郡主不相信,萧煜暄会甘心如此过一辈子。
“安平郡主此话何意?”萧煜暄发现,今日的安平郡主似乎有些不同寻常。
“陛下难道甘心做一辈子的傀儡,如此平庸的过一辈子么?”安平郡主的声音变得温柔而蛊惑,说着又再次靠近了萧煜暄一分。
萧煜暄并不说话,微眯了眯眼眸,有些看不明白安平郡主究竟意欲何为。
一辈子的傀儡么?他当然不想!可是,他无力反抗。
“若陛下不甘心,何不反击?”安平郡主几乎贴到了萧煜暄身上,萧煜暄轻轻一勾嘴角,似笑非笑的看着安平郡主,“安平郡主这是想对朕使美人计么?”
“只不知陛下可否中计?”安平郡主脸上的笑容媚惑而勾人。
萧煜暄摇了摇头,靠到了身后的栏上:“美人如蝎,夺人性命,朕可还没活够呢!”
“若我说我能助你夺得实权呢?”安平郡主并不放弃,也没再向萧煜暄靠近。
“理由?”她可是太后的义女,现在却跑来跟他说要帮他夺得实权,这让萧煜暄不得不怀疑她的动机。
“我恨太后,恨她把我当枪使,当猴耍,事情到了今天这个地步,她竟还想让我为赵驰那个禽兽守节,凭什么?”安平郡主眼眸中瞬间溢满了愤恨之色。
萧煜暄不傻,能看出安平郡主眼中的愤恨并不是装出来的,再加上安平郡主和赵驰的事他也知晓,遂道:“条件!”
“皇后之位!”安平郡主见萧煜暄动了心思,也不再绕来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