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静容为了和傅云深较劲,整整一天都在绞尽脑汁的想着怎么折腾他,连晚上做梦还在想着这事,结果第二天就出现了黑眼圈。
周静容懊恼的在眼睛下面铺了厚厚的一层珍珠粉,用以遮挡黑眼圈,还不忘叮嘱傅云深:“今天我们要表现的恩爱些,破除你要纳妾的传闻。”
傅云深走过来,俯下身子从后面抱住她,磁性的声音带着些撒娇的语气:“怎么,我们平时还不够恩爱?”
温热的气息扑在周静容的耳朵上,她觉得有点痒,向旁边躲了躲,嗔怪道:“别闹,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傅云深拿过一张凳子,坐在她身边,百无聊赖的捻着她的头发玩儿,慵懒的应了一声:“嗯。”
周静容遮完了黑眼圈,又伸手去妆盒中拿螺黛,却被傅云深截了胡,他兴致勃勃的说:“我来帮你画眉。”
周静容伸手去抢,无情的拒绝道:“不用。”
傅云深伸长了手臂,让她够不着,笑言:“听闻,闺房之内,夫妇之私,莫过于画眉者。”
周静容十分嫌弃:“你从哪里听来的这种话?”
傅云深笑而不语。
周静容无奈的说:“螺子黛很贵的,我们不要浪费钱,好不好?”
傅云深却认真的看着她:“你要相信我。”
一句话就堵住了周静容所有的反驳,她挑了挑眉:“呦,这么有自信,以前帮别的女子画过?”
迎着周静容审视的目光,傅云深无奈的笑了笑,却因她微醋的语气感到莫名的开心:“不曾,不过日日见你描眉,我觉得并不难。”
周静容想了想,行吧,反正画不好还可以重画,既然傅云深这么感兴趣,就给他个机会试试好啦。
傅云深一只手托起周静容的下巴,一只手执起螺黛,轻轻的在她的眉尾扫了一下,却惹来她一阵咯咯的笑声。
傅云深手一抖,就画到了眉毛外面,微怨道:“你笑什么。”
周静容调皮的吐了吐舌头:“痒。”
傅云深将画到眉毛之外的黛色轻轻擦掉,又见她水润灵动的一双眼睛滴溜溜的转个不停,晃的他心旌摇曳,哪还有心思好好画眉。
他一把捂住了她的眼睛,轻声命令道:“闭上眼睛。”
周静容不满的嘟了嘟唇:“为什么呀?”
她眨了眨眼睛,长而柔软的睫毛像羽毛似的轻轻划过傅云深的手掌,令他掌心一烫。
他慌乱的将手移开,不自然的说:“咳,会分心。”
周静容撇了撇嘴,嫌弃的觉得傅云深事多,但还是乖乖的闭上了眼睛。
心悦之人就在面前,美目轻阖,微扬着下颚,展示着姣美的容颜,娴静乖巧,一副任君采撷的模样。
傅云深眸色渐深,喉头发紧,不自觉的捧住周静容的脸颊,轻抚过她的眉骨。
周静容不知傅云深所想,只以为他在描摹眉形,眉头轻颤了颤,却依旧听话的没有睁开眼睛。
傅云深努力定了定神,抛却心中杂念,这才认认真真的为她画起眉来。
不过这画眉看似容易,真正上手却并不简单,不是位置一边高一边低,就是颜色一边深一边浅。
傅云深费了好一会儿功夫,才将将画好,忐忑的等待着周静容的宣判。
周静容拿起缠枝莲花的小铜镜,左右看了看,除了颜色深了些,眉形还是不错的,遂笑眯眯的说:“不错啊,才子就是才子,学什么都快,有自信的资本。”
傅云深得到了周静容的认可和夸奖,面色一喜,顿时自信心爆棚,跃跃欲试的说:“我再帮你画花钿!”
周静容拂开他的手,没再给他挑战自我的机会:“我有现成的,很多很多,你帮我挑一个就好了。”
她说着,又拿过一个扁平的妆盒,打开以后,里面整整齐齐的码放着各种各样的花钿。有金箔,有翠羽,有珍珠,有云母,各种材质,各式花型图案,全都是又贵又好看的。
傅云深遗憾的歇了心思,挑选了一枚流云状的花钿,亲手为她妆于额间。
宴席上,傅云深果然谨记周静容“秀恩爱”的吩咐,接连为她送来几样吃食,鱼肉是已经剔了刺的,青虾是已经剥了壳的,令众位女眷羡慕不已。
周静容也投桃报李,回送了一壶热奶茶,并嘱咐小厮道:“你们二爷胃不好,让他少饮酒,多喝些暖汤。”
有与周静容同桌的妇人掩唇打趣道:“没想到傅解元这么会心疼人,解元夫人可真是好福气。”
周静容羞涩的笑了一下,却又听有人怪笑道:“傅解元才是好福气,不仅得了我们解元夫人这样贤惠的妻子,还将要纳娶美妾。听说啊,那荆四姑娘虽是庶女,却生得一副好颜色,又精通曲艺之道,也是个可人儿。傅解元功名得中,又有娇妻美妾于室,尽享齐人之福,可不正是应了人生四大喜之二。”
那妇人虽是打趣之言,可言语中却隐含着满满的恶意。毕竟夫君纳妾,对于女子来说可不是什么能开玩笑的轻松之事。很明显,她这番言论就是想要给周静容添堵。
果然,她话音一落,众女眷都表情微妙,没有人敢接她的话,也不知该如何圆场,一时气氛尴尬。
甘棠与杨夫人正坐在周静容的一左一右。
甘棠孤僻清冷,平时鲜少与人来往,杨夫人又一向与人为善,两个人的性格都较为隐忍,这会儿却都忍不住情绪外放,齐齐目露厌恶的看了那妇人一眼。
周静容却面色不变,仍浅淡的笑着,语气柔和的问:“纳妾?张嫂子是从何处听说的?”
张嫂子底气十足的说道:“那日鹿鸣宴上,荆县尉亲口说的。”
周静容露出一副极感兴趣的样子:“哦,原来张嫂子也参加了鹿鸣宴,我都没能去呢,不知那宴会可有趣?”
鹿鸣宴是为中举学子举办的庆功宴,也有官员以及有名望的人参加,并不携带家眷。
张嫂子讪讪道:“同为妇人,哪有那个殊荣参宴。”
周静容有些疑惑,好奇道:“咦,原来张嫂子没在宴上,并没有亲耳听到荆县尉要将荆四姑娘许给我家夫君为妾之言,那此事嫂子是听何人说的?”
那张姓妇人这会儿才意识到周静容的语言陷阱,原来是在这儿等着她呢,不禁有些慌乱。
这事原是听她家夫君说的,她夫君是县衙的捕头,也是荆县尉手下的得力干将。所以,她知道荆县尉有心与傅云深攀亲,也知道傅云深拒绝了此事。
她之所以明明知道一切事实真相,却还故意误传傅云深纳妾一事,也是见到傅云深与周静容夫妻恩爱和睦,心生嫉妒,便故意找不痛快,哪曾想却惹下了这样的祸事。
因为事到如今,她不能再翻供,否则会牵连到她的夫君。更不能在众人面前承认,是她家夫君与她闲话了这些家长里短。
身为男子,却如妇人一般闲话,说的还是别人家的后宅妻妾之事,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于是她只能讪讪道:“是,是听外面有人说的。”
这下都不用周静容开口,甘棠便神色冰冷的替她怼了回去:“我原还想呢,怎么我家小叔要纳妾,本家人却不知晓,原是嫂子听信了市井之言。那坊间传言多着呢,今儿说王家姑娘貌若无盐,明儿说李家公子是天星转世,有哪句是可信的?张嫂子却将这些子虚乌有的谣传堂而皇之的当成真事来说,置我傅家脸面于何地?”
甘棠这话说的重了些,张嫂子神色慌乱的连连摆手,话都说不清楚:“这,我,别……”
杨夫人也跟着帮腔道:“从嘉一心向学,考取功名才是头等大事,怎会耽溺于儿女情事。再说那荆四姑娘可是尚未出阁的姑娘家,又是县尉大人之女,好好的怎就跟妾之一字扯上了关系,平白的污了名声,真是无妄之灾!”
张嫂子又被杨夫人扣上了诋毁县尉大人之女名节的罪名,吓得快要哭出来:“不是的,我没有,我不是那个意思……”
周静容见她如此失态,便起身走到她身边,安抚似的拍了拍她的肩膀,对众人道:“师母说的是,常言道,宁做低门妻不做高门妾,是连小户人家都明白的道理。何况荆四姑娘是县尉大人之女,虽是庶女,却也是官家女,身份贵重,又怎会与人为妾?如此毁人名节,断人生路的话,还请慎言。”
在这个文人地位颇高的时代,连同其家眷也会一并受到尊敬,再加上周静容的才名,众人对她说的话无比信服。
她这番话是故意抬高了荆县尉的身份地位,让众人也都产生了这样的信念,杜绝了他还想将女儿塞给傅云深做妾的心思,甚至碍于面子,他也不会再将庶女许给任何人做妾。
那位荆四姑娘也算是因祸得福,即便低嫁到小门小户做主母,也好过深宅大院里任人拿捏的妾室。
而张姓妇人却惨了,她不止今日被周静容并甘棠、杨夫人左一巴掌右一巴掌打的脸疼,因她这般出言无状,牵连到荆县尉,甚至会连累她家夫君遭到上峰的猜忌和不满,仕途受阻。如此,她的日子也必不会好过。
不过罪有应得,这是她为自己的口无遮拦、以谣传谣付出的代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