乡试结束后,傅云深和周静容并未在延平郡多做逗留,只休息了一日便赶回浦河县。
虽然考完了试,考卷需送批审核,考试的结果还要一两月才能公布,但傅云深却不能因此松懈。
他本就成绩斐然,在考试中正常发挥,回来后也与老师探讨过考题,对于考中十拿九稳。既如此,他便需得为来年春天的会试做准备,时间并不充裕,不能掉以轻心。
周静容觉得学习应该劳逸结合,考完试就得放松,于是丝毫没有占用了傅云深学习时间的心理负担,拉着他一起去参加漆吴居的员工团建活动。
自从发生了陈掌柜收买漆吴居和在水一方的员工,从而使铺子遭受了巨大损失的事件后,周静容充分认识到人对于企业的重要性。于是她毫不吝啬的加大员工福利力度,以期提升员工在工作中的幸福感,使他们更加团结和忠诚。
周静容与傅云深出门的时候,恰遇到吴明岳。
他听说二人要出门游玩,也不怕讨人嫌,不见外的跟了上来,还悄悄请求周静容,让她帮忙带上傅娆华。
吴明岳在试后本应直接回家,打着“在傅府叨扰多日特来辞行”的名义,跟着傅云深一起回了浦河县,实则是想见傅娆华。否则他回家之后,二人又要有小半年的时间见不到面了。
两个人虽然已经订有婚约,但碍于男女大防,不敢频频见面,见了面也不好直抒胸臆,有如此可以避开长辈相处一吐相思之意的机会,他怎会放过。
于是,周静容便又捎带上了傅娆华。
此次团建的地点在望山亭,此处依山傍水,景色优美,是秋游野炊的好去处。
周静容等人到达的时候,漆吴居众人已在周永的带领和指挥下,将望山亭布置了一番,让这里俨然成为了一个品诗茶话会的现场。
漆吴居不似在水一方,有众多绣娘,又因多接触女客,所以招了许多女性员工。漆吴居的员工都是男子,少了许多顾忌,这会儿都热热闹闹的一起拾柴升火,自行制作吃食,别有野趣。
周静容与傅云深、周永等人在亭中闲聊,傅娆华也时不时的与吴明岳低语几句,心中甜蜜。
不多时,秦桑也来了。
但凡涉及到工作的事,周静容都会带上秦桑。秦桑以后要主管在水一方,周静容想让她多听多看,让她摸索出适合自己的管理方法。
没想到的是,秦桑竟还带来了叶西扬。
周静容忙将秦桑拽到一旁:“你们怎么会一起来?”
秦桑如实道来:“杨公子来在水一方量体裁衣,听说你举办了郊游活动,觉得有趣,又与你和傅二爷相熟,便跟我一起过来了。”
周静容狐疑道:“你在歌舞坊,他便去听曲儿;你去了在水一方,他又去做衣裳;你走到哪儿,他就跟到哪儿……莫不是,他看上你了吧?”
秦桑先是一愣,继而着急的连连摆手澄清:“怎么会,杨公子与傅二爷是好友,不过看在你们的面子上,从前去歌舞坊为我捧过场而已。在水一方打开门做生意,他来做衣裳不是很正常么。不过,杨公子在乐曲上造诣颇深,与我倒是甚为投契。但杨公子为人坦荡,我心里亦只有陈郎,我们只是君子之交,绝对没有半分逾矩。”
周静容觉得古怪,远远的看了叶西扬一眼,正巧他也向这边看过来,不过看的人却是秦桑。他感受到周静容的视线,与她对视一眼,尴尬的笑了笑,才将目光移开。
周静容心生警惕,忽地想起那位追赶叶西扬的“桃花债”女子。
她从前因为叶西扬的身份神秘,本着尊重的态度并不过多探询。但是现在嘛,看来她有必要向傅云深探听一下叶西扬的身份,和那名女子的关系,以及他对秦桑的态度了。
周静容“审问”过秦桑,复又带着她回到亭中,却见傅云深不在。
傅娆华兴奋的对周静容说:“二嫂莫急,等二哥回来就有好吃的了!”
周静容正疑惑着,只见傅云深从林子里走出来,手里还拎着一只灰色的胖兔子。
周静容迎上去,看着在傅云深手中装死的兔子,不确定道:“你抓的?”
傅云深点了点头,牵住了她的手,道:“等会儿给你做烤兔肉,喜欢吃吗?”
周静容还没表态,傅娆华见傅云深拎着兔子,已经高兴的不行:“二哥要做烤兔肉吗?二嫂,二哥做的烤兔肉可是一绝,滑嫩鲜美,回味无穷,最最好吃不过了!”
周静容有些意外,没想到傅云深还有这种堪比野外生存的技能。
傅云深幼时在乡村生活,家中贫寒,饭常常不够吃,他便跟着村里的老猎手去山上猎野味,帮助家里解决温饱问题,手艺都是在艰苦的环境中磨练出来的。
秦桑没吃过兔肉,有些奇怪:“兔肉好吃吗?”
周静容点头肯定道:“常言道,飞禽莫如鸪,走兽莫如兔,兔肉不仅好吃,营养还极为丰富,女子常吃兔肉,还有美容的功效呢。”
秦桑也是一枚妥妥的吃货,听着周静容和傅娆华左一句右句的形容,已经在心里咽口水了。
周静容看着和自己一样期待美味的傅娆华和秦桑,甚是欣慰,还好这里没有说“兔兔那么可爱,怎么可以吃兔兔”的嘤嘤怪。
“啊!傅师兄,你在干什么?你要杀了这可爱的小兔子吗,你怎能如此残忍!”
周静容刚感叹完,就猝不及防的被打了脸。嘤嘤怪出现了,曹操真不愧是世界上跑的最快的人啊!
傅云深已经挽起了衣袖,正打算亲自宰杀处理兔子,给周静容做美味兔肉,一只属于女子的白嫩手臂倏地伸过来,趁他不备,将兔子从他手里抢走。
傅云深对于这种不逊的行为感到十分厌恶,他皱紧眉头,不耐的看过去,竟是卓清莹。
卓清莹抱着兔子,轻声哄着:“小兔子,别怕啊,我会保护你的。”
她说罢,看向傅云深,眼中隐隐含着水光,似是控诉似是痛心:“傅师兄,爹爹教导我们万物皆有灵性,要心存善念,你怎能杀生,造下业障?”
傅云深本来就与卓清莹没什么交情,不过是老师的女儿,徒有个师兄妹的名分罢了。这会儿听着她的指控,他很是不爽。
他不过吃个兔子而已,跟善不善良有什么关系,还将业障这种词都扯出来了,他又不是和尚!
傅云深冷冷的看过去,正要开口,周静容却先他一步上前,毫不客气的将兔子抢了回来,拧着眉头不悦的问:“卓姑娘茹素?”
卓清莹被问的一愣,没反应过来,下意识的回答:“不……”
周静容再问:“既然卓姑娘也吃肉,为何我们吃不得?”
卓清莹微怔,随即大声反驳道:“那不一样!你们不是吃肉,是杀生,是恶业!”
周静容嗤笑一声:“哦,照卓姑娘这么说,吃肉可以,为了吃肉杀生却不可以。卓姑娘可曾想过,你吃的肉也是别人杀生得来的,若不是你要吃肉,别人又怎会杀生,那这份业障也应该算在你的身上。如此说来,卓姑娘所造下的杀生业障也不少吧,又凭什么来指责我们?”
卓清莹微张着嘴,不知如何反驳,胸口因气愤和憋闷剧烈的起伏。
周静容接着说道:“这兔子是我们抓到的,我们有处置的权利,卓姑娘本就不该置喙。况且,因果循环,有因必有果,有果必有因,你怎知这不是我们和这兔子之间的缘分呢?”
自然界的生存法则就是物竞天择,适者生存,优胜劣汰,弱肉强食,大鱼吃小鱼,小鱼吃虾米,这很正常。
卓清莹偏要往佛理上扯,那周静容就陪着她说呗,好像谁不会说几句场面话似的。
卓清莹被周静容噎的说不出话来,她平时也是伶牙俐齿,怎么一遇到周静容,就总是被她无理也要争三分的霸道气势压制的发挥不出正常水平呢?
卓清莹说不过周静容,只能一副被欺负的模样,泪眼盈盈的看向傅云深:“傅师兄,她说的都是歪理,兔子这么可爱,为什么要吃了它呢?太残忍了,你不能这么依着她!”
傅云深连一个字都不想对卓清莹说,看也没看她一眼,径自从周静容手中接过兔子,一刀进出,便造下了她口中的杀业,然后剥皮去毛,开膛破肚,调料腌制,上火架烤。
卓清莹目瞪口呆的看着傅云深这一套利落的动作,面色煞白,表情僵硬。
周静容也是忍不住嘴角微抽,傅云深真的太不懂得怜香惜玉了。
虽然她也讨厌卓清莹这种伪装良善的站在道德制高点自说自话的人,每个人都有不同的生活方式和生存手段,凭什么用自己的标准去衡量别人的对错,何况还是这种“我可以吃肉,但你不能杀生取肉”的狗屁道理,要是真的这么善良,干脆吃土好了,连菜也不要吃,植物还有生命呢!
但是好歹也要考虑她一个姑娘家,直面这样的场面不好吧,看看把人家吓成什么样了,脸都白了。
这时候,周静容也不想跟卓清莹较真了,反而有点同情她:“咳,其实兔肉真的挺好吃的,要不一会儿你也尝尝?”
卓清莹缓过神来,狠狠的瞪了周静容一眼,哭着跑开了。
周静容尴尬的笑了笑,同情有时候真的要不得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