科举考试结束,中榜的学子喜气洋洋,落榜的学子心生叹息。但不论如何,一切尘埃落定,众人收拾行装准备离京返乡。
中了进士的有几百人,这么多人自然不可能全部安排官职,像傅云深这样当场授职的人只在少数,能留任京中的更在少数,大部分人还是回去等缺。
不过有了进士这个身份,相当于一只脚已经迈入了官场,吃喝都不用愁了。除非本人不想做官,官职无论大小,总还是能做上的。
是以,傅云深带着周静容返乡祭祖守孝,待三月后再回京任职。
回乡的队伍浩浩荡荡,同乡学子结伴而行,傅云深和周静容自然也是和吴明岳等人同行。
吴明岳和宋子言也考中了,均为三甲,倒是程斐成绩不俗,中了二甲首名。
周静容之前不知道程斐的成绩这么好,现下有些惴惴,总觉得他若不是伤了手,说不定会考的更好。
还是程斐反过来安慰她,笑言此次乃是超常发挥。可程斐越是这么说,周静容越发觉得感恩并愧疚。
傅云深觉得程斐那宽和的笑容十分碍眼,可无奈这人是他妻子的救命恩人,他也不能说什么,只能把一口气憋闷在胸中,期盼着快点到延平郡,好把这人扔下。
终于,在傅云深的殷殷期盼下,他们回到了浦河县。
傅云深金榜题名的消息早已传了回来,他们一进城,就受到了来自百姓的热烈欢迎。
由宋县令带领,众人高呼着状元爷,簇拥着傅云深的马车,扔礼物的盛景再次出现。
马车在县城门口停下,车前摆放了鞭炮,绵延百米,噼里啪啦的响了好长时间,都给周静容震的耳鸣了。
也难怪,全国三十二郡,近千县城,三年才出一个状元,可谓万里挑一,就如神迹发生在了浦河县,确实振奋人心。
宋汀兰也在人群之中,看着和傅云深并肩而立的兄长同样意气风发,眼中盛满喜悦之情。
赵玄站在她身边,注意力都放在她的身上,仔细护着她不被人撞到。
原本二人婚期将近,是不该私下见面的,因着状元回乡的盛事,这才出了门,光明正大的混在人堆里约会。
赵玄看着宋汀兰欣喜的模样,突然有些遗憾,他也下场试试好了,说不定也能考中呢。
赵玄家里有矿要继承,本就志不在此,因此考了个举人就止步了。反正举人也能入仕,他家姨父又是延平郡守,帮他在官府安排个小职位不成问题。
但他现在突然觉得考取功名很有必要,起码能让心爱的姑娘与有荣焉。
这会儿,宋夫人也唯有庆幸,和傅家还没有闹到不可收拾的地步,并有宋汀兰与周静容的友情作为两家关系的纽带,很是识趣的尽量缩小自己的存在感。
傅云深和周静容一路在大家的热情追捧下回到了傅府,吴明岳也与他们一同前去,打算在傅家歇息一晚,明日再回家报喜。
当然,他想要见傅娆华的私心不言而喻。
傅府早已做好了准备,待马车行至门前,傅誉张罗着放了鞭炮,发了喜钱,将傅云深一行人迎进了门。
傅娆华一早就候在了门口,这会儿见了几人,先是叫了周静容:“二嫂!”
接着她又欢欢喜喜的与傅云深道贺:“二哥,恭喜高中!”
然后她才看见吴明岳,笑容愈发灿烂起来:“岳表哥,也恭喜你高中!”
吴明岳心心念念的就是这姑娘的笑颜,即便没被她放在首位也不介意,仍是喜笑颜开,眼珠子黏在她身上似的,一错不错的看着她傻乐。
傅娆华有些害羞,不再看他,挽了周静容的胳膊,与她亲昵的说着话。
傅云深几人先去了松涛院,与傅老太太请安报喜。
傅老太太早已得了消息,已是喜极而泣过了,这会儿便唯余畅怀,笑着夸赞了傅云深,又慰问了周静容,还问了京中发生的事。
傅云深自然不能和她说那些又是绑架又是坐牢的惊心动魄之事,只捡着不紧要的事说了几件。
傅老太太见孙儿与孙媳面露倦容,便赶他们回去休息,只留下了吴氏和傅誉安排宴请祭祖等事宜。
一路奔波,风尘仆仆,确实疲倦,几人便告辞各自回房休息。
周静容回到世安院,连澡都不想洗,衣裳也不想换,扑在久违的大床上就想睡觉,却被傅云深挖了起来。
傅云深抱着她,笑的有些不怀好意:“不若,我来帮夫人沐浴?”
一句话就让周静容瞬间清醒,咬牙切齿的把傅云深推了出去,他的脸皮怎么越来越厚?
被周静容赶出房门,傅云深的脸上露出了遗憾的表情。
周静容匆匆梳洗一番,进了被窝里便睡着了,迷迷糊糊感觉有人掀开被子钻了进来,习惯性的凑近热源,手脚并用的缠了上去,惹得傅云深又是一阵轻笑。
这一觉便睡到了晚上,周静容被傅云深叫醒,再睡下去,半夜醒了该睡不着了。
两人刚起床,傅老太太便差人来叫他们过去用晚饭。
雅意一边给周静容梳头,一边道:“二奶奶,娘家老爷刚派人来传话,让您明天回去一趟。”
周静容打着呵欠,懒懒的应了一声。
雅意见她没问,又主动开口道:“奴婢打听了一下,听说老爷新纳了一房妾室,明儿老爷指不定就是要跟您说这件事。”
“嗯,嗯?”周静容这才彻底清醒了,惊讶道:“你说我爹纳妾了?”
雅意点了点头,又补充道:“而且,那位姨娘还是带着身子进门的呢。”
“哦。”周静容惊讶了一瞬,随后也就平静下来了。
周老爷正当壮年,妻子早逝,薛姨娘又被赶到了庄子上,身边也没个伺候的人,纳房妾室倒也正常,周静容权当他是再婚了。
去往松涛院的路上,周静容和傅云深说起这事,还替周老爷感到高兴:“听说那位姨娘已经有了身孕,若是我爹有了儿子,后继有人,就不用折腾我接手他的生意了。”
傅云深表示赞同:“嗯,容容想要什么,我都会给你,不需要别人来给。”
周静容羞答答的低下了头,猝不及防又被他塞了一口糖,齁甜齁甜的。
亏得雅意提前与周静容说了周老爷纳妾一事,否则被傅娇提起这事,她还不知道该作何反应呢。
傅娇有意无意的将这件事提了起来,是抱着看笑话的心态的。
却没想到,傅老太太想着这当爹的周老爷都要生三胎了,周静容却没个动静,便开始催生了:“你们成婚也一年了,也该考虑子嗣一事了。”
傅老太太有些奇怪,这小两口的感情不是挺好的么,怎么周静容的肚子却一直没有动静呢?
傅老太太话音刚落,几位女眷的眼睛齐刷刷的落到了周静容的肚子上,周静容顿觉腹部一紧,被灼灼的目光盯得隐隐有些作痛。
傅娇勾了勾唇,眼中满是讥笑和幸灾乐祸,想着这都一年了,周静容还没有怀上,怕是不能生吧?
她现在倒是没有什么让周静容让位,林疏桐取而代之的想法了,不过她还是嫌弃周静容的商户出身,依旧看她不顺眼。
傅云深哪舍得小娇妻受一丁点的委屈,当即握住了她的手,对傅老太太道:“祖母,朝堂未稳,此事暂且不急。而且,容娘还小,过两年也不妨事的。”
说周静容年纪还小什么的,想必只有傅云深自己这么觉得,旁的女眷不都是这般年纪就结婚生子了么。
不过,朝堂未稳这几个字倒是真的,令傅老太太不免想起往事。
也是,傅云深尚未在朝中站稳脚跟,若是再发生十几年前那事,生了孩子也是来遭罪的,不如不生。
傅老太太摆了摆手:“也罢,你们小两口的事,自己做决定吧。”
周静容还怕傅老太太想起这茬,以后总会耳提面命呢,没想到她这么容易就被说服了,顿时也不觉得肚子疼了,笑眯眯的看着傅云深,开心极了。
傅娇见傅老太太再次在周静容的事情上妥协,心中不甘,不悦的瞪了周静容一眼。
当然,周静容是不会理她的。
周静容下午补觉补多了,晚上好不容易睡着了,没一会儿又醒了。
她醒来时,发现傅云深不在,等了一会儿,还不见他回来,有些挂心,便起身出去寻他。
不料,傅云深就在院中,守着一个火盆正在烧东西,嘴里还嘀嘀咕咕的说着什么,神神叨叨的。
周静容好奇的走过去,问道:“深更半夜,你不睡觉在烧什么?”
傅云深听见周静容的声音,转过身来,见她穿着单薄,眼中露出不赞同的神色,起身敞开衣袍,将她裹进了怀里。
周静容被迫坐进傅云深的怀里,看向火盆,有些惊讶:“纸钱?”
傅云深正在烧纸钱,却不知是给谁烧的。
他淡淡的应了声:“嗯,给她烧的。”
虽然原主是自己作死,也算偿了她以前欠下的人命,但周静容毕竟是占了别人的身子,傅云深总怕突然有一天,上天会把这具身体的使用权收回去,周静容就会消失不见。
他思来想去,总觉不安,半夜也睡不着,干脆起来烧纸钱,以慰逝者。
周静容眼眶微润,她这个夫君啊,怎么总是这么让她感动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