凌首辅的女婿陈靖淮曾被歌伎包养一事很快传遍了整个京中。
虽然碍于凌燮的威势,没有人敢当面说什么,可在背后悄悄议论鄙薄却是少不了的。
凌燮对于陈靖淮隐瞒了这段过往感到愤怒之余,果然如傅云深所料,将怀疑的视线投向了安王府。
裴德音出身皇家,本就是在这种朝堂倾轧、权谋争斗的环境中成长起来的,知晓其中的利害关系,于是在最快的时间内安排了秦桑与将军府认亲。
秦桑原还觉得,她没有什么信物能够证明身份,被将军府承认的希望不大。
却未曾想到,尉迟珵一见到她,铁骨铮铮的汉子立时就泣不成声。
原因无他,秦桑与她的母亲,也就是尉迟珵的原配发妻,年轻时的模样简直就是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说她们不是母女都没人信。
秦桑认祖归宗后,更名为已经记录在族谱上的名字尉迟柔。
为了做样子,将军府还先将她秘密送出城外,又大张旗鼓的宣称是从别庄接回来的,这十几年流落在外的经历全当没发生过。
秦桑,也就是尉迟柔,莫名其妙的多出了一大家子有真心有假意的家人,又忙着学习京中贵女的礼仪规矩,一时间倒是没有心思为陈靖淮那个渣渣伤心了。
在尉迟柔忙着认祖归宗的这段时间里,周静容在傅云深和叶西扬这两个曾经的“京中五小霸”成员之二的带领下,把京中好吃的好玩的地方都摸了个遍。
她这才发现,她的漫画竟然已经传到了京中,好多茶楼都在讲鲛人传说,甚至还有临摹画稿,就连漫画中主角们款式新颖的衣裳都被做了出来,在京中风靡。
周静容暗恨这个没有著作权的时代,让她损失了多少白花花的银子啊!
看着周静容肉疼的模样,傅云深偷笑,建议道:“不若,把漆吴居和在水一方搬到京中来吧?”
周静容立时明白了他的用意,问道:“我们以后就在这里生活了?”
傅云深点了点头。
周静容从来都不怀疑傅云深的实力,他定能金榜题名。而且她也看出来了,傅云深和叶西扬根本就是一条船上的,他们所谋不在小事。所以就算没有会试,傅家的卷土重来也势不可挡。
反正到时候傅家都会搬过来,尉迟柔和裴德音这两个好友也都在这里,她也不会寂寞。
周静容同意道:“那现在就找店面吧,提前装修招工,免得到时候手忙脚乱。”
傅云深笑了笑:“我有店面,你随意挑选就是。”
周静容虽然知道傅云深财大气粗,但还是免不了惊讶,怎么到处都有他的产业?
“傅云深,你到底有多少钱啊?”
这个问题还真把傅云深给难住了,他没仔细算过呢。
周静容看着傅云深认真思索计算的模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搂着他的脖子真诚的说:“傅云深,你若是考中做了官,一定会是一个好官。”
傅云深虚心求教:“何以见得?”
周静容理所当然的说:“因为你有钱啊,就不会贪墨啦!”
傅云深被周静容的神逻辑惹得无奈的轻笑起来。
*
三月初三,上巳节。
上巳节是京中盛会,届时,无论男女老少,无论世家大族,无论普通百姓,没有身份之分,大家都会相约出游踏青,可谓倾城而动。
而今年的上巳节比往年还要热闹,因为三年一度的会试定在三月中旬,上京赶考的学子大都已经抵京,人数比以往多了不少,还都是青年才俊,少不得又要谱出一段段传奇佳话。
上巳节这天早上,傅云深亲自为周静容挑选了衣裳,从里到外一件不落。
只因时值冰雪初融,天气还冷着,傅云深生怕周静容像其他爱美的小姑娘那样,为了展示轻盈柔美的体态,急急的换上轻薄的裙衫,再冻出病来。
周静容本就畏寒,就算没有傅云深的监督,她也不会为了风度不要温度。
不过,傅云深实在担心过了头,给周静容裹得过于厚重,在一群打扮的如春花初绽的姑娘们中间,她像个球一样的形象格外引人注目。
周静容有点后悔,她虽然怕冷,可是她也爱美啊!
傅云深却觉得她这圆滚滚的模样喜庆又可爱,勾的他眼睛黏在她身上都拿不下来了。
周静容无奈,好吧,傅云深看她总是自带滤镜的。罢了罢了,他觉得好看不就行了。
傅云深心情愉悦的带着周静容出门游玩,打算好好享受一下二人世界,结果刚出门就碰上了程斐。
程斐因对周静容有救命之恩,傅云深安排他入住天香楼最好的房间,让他有一个好的学习环境,并且所有费用全免。
程斐之前一直闷在屋子里养伤,并埋头苦读,倒是没怎么露面,不想今日却是撞见了。
程斐一点都没有扰人的自觉,不见外的凑上前来:“傅兄和嫂夫人也是去踏青吧,我也是,不如咱们一起吧。”
傅云深不好拒绝,却暗戳戳的想着待会儿找个借口甩掉他。
可没想到,他还没甩掉程斐,半路又遇见了叶西扬。
叶西扬不耐烦被自家爹娘唠叨,见到傅云深一行人如同见到了救星,撂下句“访友”就一溜烟的跑没了影。
再走几步又遇到了裴德音,裴德音看见叶西扬,自然也是跟过来,惹得安王在背后不停的叹气。
于是,傅云深畅想的二人世界一下子变成了五个人带着一众仆人结伴同行。
电灯泡的队伍越来越大,他的一口老血就那么哽在了喉间。
京中繁盛,郊游踏青的去处有很多,不过大家最喜欢的还是春江湖。春江湖环山,景色优美,岸边有大片茵茵草地,很适合踏青游玩。
傅云深一行人来到春江湖的时候,这里已经聚集了很多人。
湖水刚刚解冻,水中还带着碎冰碴,却有人不顾冰寒,蹲在水边洗手,寓意洗净冬日污·秽。
也有人缓步而行,四处欣赏风景,有人席地而坐,煮茶论诗,到处一片欢声笑语。
周静容被眼前热闹的景象感染,深呼吸了一口气,感叹道:“好清新的空气啊!”
她四处看了看,发现湖上有一座长长的拱桥,弧度十分优美,过了桥还有一处亭子,里面聚集了很多人。
她好奇道:“对面是什么地方?”
傅云深解释道:“对面是湖心亭,正在进行曲水流觞宴。”
湖心亭依山傍水,还有回环弯曲的水渠,专为曲水流觞而建。
那里早就被世家贵族的子弟占领了,还吸引了很多文人学子。有人是真心玩乐,也有人则是想借此机会出风头。
毕竟今日在场的都是贵族,甚至还有皇家子弟,难免有人想要表现才学,以期得入贵人青眼。
不过平常百姓对这种地方就无感了,都是文人雅士的东西,他们也玩不明白,还不如一家人一起吃吃东西说说笑话。
是以两不相争,气氛和乐。
周静容对没见过的东西都很好奇,遂感兴趣道:“我们也去看看吧。”
众人无可无不可,自是都依着她。
拱桥很长,人也很多,周静容还在桥中央耽误了会儿功夫,因为她发现站在高处看风景果然一览无余,十分尽兴。
她正觉心情舒畅,耳边忽然响起一阵婉转的歌声,洋洋盈耳,声动梁尘。
周静容对这个声音太熟悉了,那是尉迟柔的歌声,她闻声看过去,一眼就捕捉到了好友的身影。
尉迟柔今日穿了一身白色的衣裙,梳着流苏髻,青丝披肩,容颜国色天姿,出尘脱俗,宛如姑射神人。
周静容不免有些惆怅,好友就在对面却不能相认,因为要保密她的身份。
她沉浸在这种淡淡的忧愁之中,没注意到身边的几个人突然面色大变。
裴德音更是低呼一声:“糟了,有人要害尉迟柔!”
“什么?”
周静容大惊,心中一紧,脑中闪过各种惊悚的想法,谁要害她,怎么害她,是暗杀还是下毒?
周静容抬腿就往湖心亭的方向跑,却被傅云深拽住了:“容容,你现在过去也来不及了。”
周静容又惊又怒:“你说什么呢?她是我的挚友,我不能见死不救!”
傅云深微怔,随即哭笑不得道:“容容,你误会了,没有人要害她的性命。”
周静容更懵了,看向裴德音:“公主不是说有人要害她?”
裴德音叹了口气,解释道:“我说的害,不是谋害性命,是陷害名声。”
所谓曲水流觞之宴,众人分列水渠而坐,酒杯随水逐流,停在谁的面前,谁就要对诗或展示才艺。
身为世家大族的贵女,展示才艺也是很有说道的,或吟诗作赋,或弹琴奏乐,没有人会献歌舞。
因为歌舞虽也风雅,却为娱人之事,尉迟柔今日之举,可谓自降身份,令人嘲笑,名声自然受损。
这也是为什么当日,裴德音想要羞辱秦桑,所以让她当众唱歌。
而裴德音之所以说有人要害她,是因为她回到将军府接受教导,应当知晓这些事,但是显然她并不知道,所以必定是有人从中作梗,故意害她当众出丑!
周静容十分无语,就因为当众唱歌,名声就能毁了?什么糟粕的思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