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刚回到厢房和鸾儿一块收拾东西,那小二便又叩门进来了。
那小二从怀里掏出了一叠银票来,递到了宴心面前。
“柳小姐,这是今日用您的一千两赢来的银子,小的思虑再三,还是决定物归原主。”
鸾儿抿嘴轻笑,不由打趣道。
“小二哥你还真是木讷呢,既然我们小姐将银子给了你,那这些也就都是你的了。”
这小二看起来忠厚老实的样子,执意不肯收下这些,说着说着差点就急了。
“小的真是受之有愧,只不过在这中间递了个话,就白得了这么些银子,哪里比得上柳小姐在台上辛苦。所以这银子,还是请柳小姐收下。”
看他这呆呆傻傻的样子,宴心也被他逗笑了。
“既然如此,那我便也收下了,可是这原本的一千两是我赏给你的,还未问过你叫什么名字呢。”
“小的叫轴青,澜州城东人。”
小二见这烫手山芋被人收了回去,心里自然也就踏实多了。
“这到是个好名字,本小姐记住了。”
宴心点头,便记下了这个小二,若是之后有需要,他定然是个合适人选。
“对了,柳小姐,刚刚台下有位公子,让我把这封信交托给您。”
轴青从袖口里掏出一封信来,递到了鸾儿手上,便识趣的退了出去。
鸾儿展开里头的信纸,信上写着:凌高阁上层,中秋文会后。与卿话今宵,聊赠月圆时。
这般做作的词汇,恐怕也只有罗云溪才会弄得出来吧,柳宴心没想那么多,将纸条揉碎后扔进了茶杯里。
“小姐,今天是中秋佳节,本是一家团圆之日,不知道您今夜还有什么打算。”
这句话不由让宴心想起了上一世的时候,自柳家遭遇巨变之后,她的中秋几乎有时候在破军山上练舞、有时候在边塞抗敌、还有时候在天榆皇室的大牢里。
她有太久没有过过一个温馨的中秋了,所以对这些节日的感觉也就淡忘了。
“没关系,我们可以四处逛逛,反正父亲一整晚都要巡逻守卫澜州城,我们晚些回家也没什么的。”
宴心不是不是道鸾儿的心意,她本是名门贵女,自小也应该没有吃过什么苦楚,这些个团圆节日她往年应该都是和家里人一起度过的吧……
十四不知何时靠近了她们二人,今日十四的打扮像个大户人家的护卫,衣服上描绘着不知名的图案,看身形和步子都像是混混们不敢招惹的人。
“柳小姐,我们家罗公子有请。”十四恭敬的弯腰开了口。
对于上次的事情宴心自己还没缓过来,自然不待见他了,没好气道:“他又想干什么,今天本小姐可忙着呢。”
十四似乎明了,挥了挥手,他身后的随从便端上了一斛珍珠。
“这位白姑娘,我家公子今夜请您逛着澜州城,今夜所有花销都算在小的头上,这两位侍从任您差遣。”
鸾儿看着这些圆润的碧云珠一惊,这些个珍珠加在一起可要不少银子呢,这个罗公子未免也太阔绰了些吧,她一直跟着宴心,除了二位皇子以外从不知道有这么一号人,不由纳闷。
“罗公子?难不成是文会上坐在我们对面的那位英俊公子。”
“正是。”
见十四对鸾儿点头微笑,举手投足都比那罗云溪正经百倍。
鸾儿似乎看明白了宴心和这罗公子的一些渊源,而且这还没见面呢,对方就对自己这般大方……
识时务者为俊杰,她自然是大大方方的就把宴心给卖了。
“既如此,那小姐你今夜尽兴,我嘛……正好拿着这横财去四处逛逛。”
鸾儿冲着宴心挤眉弄眼的,好像误会不止那么一点点。
她本来想拉住鸾儿来着,可是这小丫头跑的还挺快的,不过这样也好,这种时候就应该让这小丫头开心开心,要不然跟着自己一个人在这中秋佳节也是沉闷。
宴心跟着十四上了一处隐蔽的酒家,这地方飘着浓郁的酒香气,闻着就觉得心旷神怡。
“柳小姐,我们公子在楼上等您呢,属下不便上去。”
“好咧,我知道了。”
宴心从前从来没来过这个地方,不禁来了兴趣,按照这地上的鹅卵石路往里面走去。
“我们家宴心心果然是冰雪聪明,我就知道这中秋文会的第一非你莫属。”
罗云溪的声音突兀传来,有些沙哑。
宴心左右四顾,也寻不到罗云溪的身影。
“你在哪儿呢?”
男子不知从哪儿扔了块瓦砾下来,正好砸在了宴心的脑袋上。
“嘿,抬头!”
宴心朝着屋檐上一看,这个罗云溪正敞着半截衣襟,端着个酒瓶子月下独饮呢。
说到这屋檐宴心就气不打一处来,转身就要走。
谁料屋檐上的人儿突然变了画风,嘟囔道。
“今日一聚,我可是费了不少心力的,你都不愿意尝尝我亲手做的月饼么?”
宴心才不会中了他的计呢,头也不回的就要回家。
“我一人在这地方,平常连个熟人都没有,也就只认识你一个人,我以为我们是朋友的……”
这话的语气,极尽委屈,好像宴心今夜要是走了就是不仁不义的乌龟王八蛋了。
对于罗云溪这装可怜的技巧,宴心真是一点办法都没有。
算了,陪就陪着吧,也不会掉块肉!
今日微凉,屋顶之上更是被风吹的清冷,好在这家伙准备了暖身的热酒。
宴心有许久没有看过这样又大又圆的月亮了。也许久没有人陪着在这样静谧的夜里赏月了,若是自己之后没有经历那么多,安安稳稳的嫁给一个普通商人,十年后又会是怎样的光景。
这时候罗云溪突然凑了过来,微醺的他将头靠在宴心的肩上,黏腻腻的提起了那日的事。
“怎么,久旱逢甘露,不习惯了?”
“你——”
面对这样的情话,柳宴心老脸一红,赶紧一斜身子,别过脸去。
就这样,罗云溪没有防备,冷不丁的倒进了宴心的怀里,正中他下怀。
“原来娘子喜欢这种方式呢。”
说完之后,他就像个奸计得逞的孩子一般哈哈大笑起来。
他笑的这般放荡,宴心唯恐他的那一些安暗卫们听见,又以为他们俩在做什么让人面红耳赤的事情。
所以宴心当机立断,捂住了这个男人的嘴。
从这个角度,宴心正好能看见罗云溪那雪白的胸腹,他那胸前的轮廓倒像是从来没锻炼的样子,反而比那些个练武的男子要瘦弱不少,竟也那般好看。
她挣扎了两下,可这罗云溪的脑袋像是有千斤重一般,怎么都不愿意挪开。末了,她只能乖乖就范,不再浪费力气。
宴心早该料到的,这个男人从来都不按常理出牌,那些个什么门第之见、男女授受不亲的俗话,他都一概置之不理。
“你明明有其他方式邀请我来赏月,又何必拐着弯子给我传信。”
罗云溪思索了片刻,随即就明白过来了,翻了个白眼答话。
“信?小爷我从来就不喜欢那档子事,有什么都直来直往的。说不定又是哪位看上你的小公子哥吧,毕竟柳家大小姐锋芒毕露,说不定明天来提亲的人就要把柳家的大门给踏破了。”
罗云溪说话带着一股醋味,连眼珠子都往一边撇过去,好像是对这次柳宴心的表现并不满意。
可宴心毫不关心他的态度,思来想去也只有秦玄琅会为自己递上书信了,这个男人可还真会是见风使舵呢。
也罢,就让他在揽月楼自个儿吹凉风吧。想这么快接近她柳宴心,门都没有!
宴心突然好奇起来,戳了戳枕在自己腿上的罗云溪。
“喂,你不是找到想要的东西了么,怎么还不回家,你爹娘不担心你么?”
“我可不像我的宴心宝贝儿,文会刚刚结束就有人攀附。不过我也得劝劝他们别白费功夫了,毕竟你已经名花有主了。”
罗云溪就像是生闷气一样,故意抬了头,又狠狠的翻了个身,用那他那铁锤似得脑袋砸的宴心肚子疼。
气不打一处来的宴心没忍住,轻哼一声,这倒是引得在不远处守卫的暗卫们掏了掏耳朵,假装什么都没听到。
“就你啊?我柳宴心喜欢的男子可不简单,行事必定要有武将之威,单枪匹马须得攻敌一阵;处事也要才思敏捷,分毫不伤可智取一方城池。”
说着说着,宴心就越来越小声,因为她所描述的男子,不就是初遇时的秦玄琅么。
原来自己是真的吃定了他这一套么……她摇了摇脑袋,想要把脑袋里那张脸给抹去。
罗云溪听了,只是盯着远处的那一轮圆月轻笑。
“你说的那些人都是要替人卖命的,像小爷这样的,全是使唤那些人的。”
宴心没好气,做出要弹这小子脑门一般的手势,谁知罗云溪只是蹙眉缩了缩脑袋等着她动手,半点没有要离开宴心肚子的准备。
“你若是没了现在的这层身份,还有谁会听你白白使唤呢?”
宴心收回了手,去拿那酒瓶子,咕噜了两口酒下肚,不由酸他。
这个问题让罗云溪沉思了好久好久,他一双好看的眼睛一直盯着远处,一眨也不眨。宴心以为他醉了,便也没有管他,直到宴心差点将壶里的酒喝得一滴不剩,这男人才慢慢开口。
按理说柳宴心的酒量应该是极好的,虽然比不得千杯不醉吧,但好歹百杯应该可以……恐怕是罗云溪的酒太烈了,这才半壶自己就醉了。
“我爹娘只有我这一个儿子,所以我生来便是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真没意思。”
他说这话的时候竟没有半点夸张的口气,似乎那些东西他全然不在乎一般。相比起宴心自己的遭遇,虽然是个将门嫡女,但却一分一毫都需自己争来,人比人真是气死人。
也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宴心好像瞧见了这个好看的男人眼里多了一丝氤氲,教人着迷。
“宴心心,你有什么愿望么?”
许是醉意上头,宴心丝毫没有遮掩。
“手刃仇人,还天榆一个盛世太平。”
罗云溪似懂非懂的样子,宴心也不知道他听去了多少,反正自己对他就是有一种莫名的信任。
毕竟这个罗云溪武功不行,样子不错,有权有势。对自己的威胁也仅限于会动手动脚而已……
不知过了多久,宴心的眼皮不听使唤的合上了,自己也有太久没有醉过一回了。
以前在破军山门规不得饮酒,在边塞整日如履薄冰,到了宫中又生怕行差踏错惹得秦玄琅不悦,又怕让朝臣们有了偏见……
好像之后罗云溪一个人,自言自语似得。
“我只想找到一个人,和她守一方。”
风吹散了重云,它们再次组合,差点就遮住了今夜的明月,有一个吻,落在了她的唇边,极尽柔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