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日柳亦辰从宫中当值回来,第一件事就是问起宴心昨夜到底去和秦淮说了什么。
“我听人说昨个秦淮连夜入宫,在陛下的宫中大闹了一场,吓得几位贵人娘娘都不敢造次,而今天上朝的时候几个太子旧部不过才提了几句陛下就改变了主意,下朝之后独留下了二皇子说道了几句,陛下就亲自去瞧了太子。”
这会儿柳亦辰还穿着琥珀色圆领朝服,一定管帽压住了他的前额,实际上他是适合这样的打扮的,也是向往在朝为官的时日的,这意气奋发准备一展宏图的模样宛若当年。
宴心收回自己的视线,笑着反问:“这不是好事么?”
见宴心不以为然的样子,柳亦辰愈发的激动,从而强调。
“更可疑的是陛下还责怪了二皇子保护不力,才让三皇子的病到现在还只是微微好转,好点名一定要让三皇子参加国宴,要不然以欺君之罪论处。”
宴心大致上已经猜到了今天的朝堂会发生些什么,柳亦辰的转述更是让他肯定了自己的想法。
她放下手中拿着的画本子,不仅深思道:“看来我们的计划有作用了,二皇子的地位已经动摇了。”
“快说来与我听听,你让秦淮跟陛下说了什么,才让陛下这么快改变了主意。要知道皇后娘娘日日以泪洗面,都没有换回皇上的一句恩典啊!”
柳亦辰迫不及待的拉开了桌边的椅子,眸子里满是期待。
“我不过告诉了秦淮公主啮齿痛心的典故,让其一定要变着法子告诉陛下听,而且这动静闹得越大越好,所以她才闯进了陛下的宫殿,惊扰了侍、寝妃子。”
宴心本想让秦淮闯进御书房或者是后花园之类的,可没想到秦淮性子急躁,做事又雷厉风行,竟然直接闯进了后宫之中。
不过这也是歪打正着,成效不比其他方法差。
柳亦辰迅速搜索了他脑海中为数不多的古学典籍,可完全没有找到一星半点的印象。
他不禁发问,“这……啮齿痛心又是什么典故?”
宴心笑了,这个故事出自《孝道》像柳亦辰这样整天和兵书武典打交道的人肯定是不屑于读这些书的,所以他才不知道这个故事。
“古时候曾有一名孝子叫曾参,他侍奉母亲极其孝顺。有一次他入山打柴,家里正好来了客人,母亲不知如何招待就用牙咬自己的手指。此时曾参在外忽然觉得心疼,背起木柴迅速返回家中问其缘故。母亲便说是有客人忽然到来,所以才咬手指让儿子知道。”
宴心缓缓解释了这个典故的由来,也说明了为何一定要用在这个时候,但柳亦辰依旧摸着下巴,盯着宴心的下文。
“这个故事说的是母子连心的亲情,秦淮偶感不适遂哭着入宫中求见,这是极大的孝顺,陛下知道了只会欣慰,在这个时候若是提及她的两位兄长还在受苦,那陛下必定会于心不忍。”宴心只能继续,预估了当时秦淮的做法,以及这种做法会引起的结果。
“就这么简单?”
说完之后柳亦辰还是不大愿意相信,这朝中的事情什么时候轮到一朝公主、一介女流来解决了。
宴心摇了摇头,站起来身子来到窗边,将窗户打开了一般,让阳光照射了竟然,直白说道。
“这可不简单,若是单单这么说连哥哥你都不一定会动容,但若是公主这么说,再加上她的哭诉和为难央求,陛下就一定会动心。”
柳亦辰想了昨天夜里宴心说过的话,和她认真思考的态度,不禁提了一嘴:“所以你昨天才说,这件事只能交给秦淮公主来做?”
“对,这不止是因为他是陛下最宠爱的女儿,也是因为她平日里骄纵惯了,只知道索取,鲜少露出对陛下这样的孝心和关心,所以陛下一定会大有感触。”
人就是这样,一旦习惯了一个人的好,那这种“好”就会变成应该,若是习惯了一个人的不好,那之后的“好”就会引起欣喜和感激。
宴心深谙此地,也是算到了陛下如今对秦玄琅势力的忌惮,必然会挑出一位皇子来维持这平衡局面,这……才是制衡之道。
听了这么多,柳亦辰得出了一个结论,“你竟然对皇家的事这么了解?”
这所有事情的成功都建立在宴心对天榆皇室的了解,若是没有了这份了解,那再多的计谋也就没有用了。
而得了这个问题的宴心也终于哽住了。
她当年为了秦玄琅不惜花费半年学习宫中规矩,背熟各家大臣名单,还苦读史书了解天榆皇室曾经的故事,就是为了能做一名好皇后。
可是呢……就算她学得再多懂得再多,也逃不出夫君的背叛。
如今这些曾经为秦玄琅学会的东西已经成为了她复仇的助力,秦玄琅怎么也想不到,当年为了他所达成的成就,今日都会报复在他的身上。
宴心侧目抛开了那些想法,指了指手边的话本子搪塞道:“不过是多看了些画本子而已,你们男儿家志在四方,自然不会深入了解这些野史轶闻。”
“那你现在看的又是什么呢?”柳亦辰也来了兴趣,拿起了这话本子随手翻阅。
宴心看了看身后那些淘来的本子,直言不讳:“这是三皇子之母叶寒霜的故事。”
“叶寒霜?”对于这个名字柳亦辰并不陌生。
三皇子的母亲叶寒霜因为当年参与谋害皇后一事被贬为庶民,叶家曾经深受皇恩也因为这件事而被牵连,才在朝中处于一个尴尬的位置。
这件事当年闹得人尽皆知,而三皇子也因此一蹶不振,为了自保只能变现得无所作为不问皇权,以此躲避皇后的视线。
“那这和你接下来的计划又有什么关联呢?”
叶寒霜当年的所作所为都是败笔,况且叶家已经和这个女儿断绝了所有关系,柳亦辰不明白此时提及这件事,难道不会引起叶家和皇上的不满么?
可宴心的想法却恰恰相反,若是想要让陛下重视这个儿子,就一定要解开所有人的人心结,不管叶寒霜当年是否真心陷害,宴心都会将这件事重新编撰,让陛下觉得自己对秦玄明有所亏欠。
太子虽然不成事,但身后毕竟还有皇后把持;三皇子被看守,好在表象上无心权势。秦玄琅还是聪明的,暂时没有要了哪一方的性命,否则那一方背后的势力与他拼个鱼死网破,他也讨不到好处。
“我们的目的是扶持三皇子,所以势必要解开当年事情的真相,还叶寒霜一个清白,也好借此将皇后一军,向秦玄琅投诚。”
宴心点名了他们的最终目的,只有朝着这个目的才能够找到最好的机会反杀对手。
之前的事情,宴心不知道秦玄琅的心里是否还有芥蒂,反正太子不过是宴心分散秦玄琅注意的棋子,利用太子获得秦玄琅信任的同时暗中保护了三皇子,也未尝不可。
柳亦辰终于是会意了一回,觉得这个方法确实可行。“太子重新得势必定会厚积薄发,这下二皇子必定手足无措,若是此时你能献计拉下皇后,二皇子绝对会答应。”
“一旦有了秦玄琅的帮助,这件事就绝对会成功。”
宴心不是很相信自己扭转乾坤的手段,但是她却信任秦玄琅为求高位的野心。
看来国宴当日的献舞,宴心是躲不过去了。
她舒了口气,抽出一早夹在画本子里的信件塞到了柳亦辰的怀中,关照道。
“哥哥,明日上朝时帮我把这信暗中交给二皇子,他看过之后自然明白我的心思,也知应该如何配合。”
“好,你放心我一定办到。”
柳亦辰点完头就准备赶回去看看路芒正在做什么,可恰好宴心又再一次的开口,他之后收回已经卖出去的脚继续听着。
“另外你要说明,自己所在不会在朝中偏向任何一方,但是我的心意你一定会遵从,这样的话二皇子就不会刁难你,也会尽量避免和你交锋。”
宴心此举是想让兄长在朝中的职务当得更方便一些,第一不至于落人口舌,第二不至于引陛下不满,第三不至被秦玄琅要求。
柳亦辰答应之后刚走到门口,正欲出门时却发现宴心跟着她,便问道:“你这是要干嘛去?”
“整天闷在驿馆里又不能四处走动,我当然要去隔壁看看羌族使团有什么新鲜玩意儿了。”在国宴当日策划大事拉下皇后不是那么容易的,她必须要得到秦玄琅的配合才行。
当然,这也就是她之所所说的那一件能够避免皇上赐婚的坏事了,试问皇后娘娘有难,做儿臣的又怎么能够心安理得的要求赐婚呢?
她笑着眨了眨眼,柳亦辰立马就想明白了,之前路芒曾提起过罗云溪悄悄混进来的事,而他也明白自己妹妹的心意,自然没有阻拦。
“二皇子的眼线颇多,虽然我已经让亲兵守在四周但你的一言一行还需注意。”
“升任了都尉就是不一样,宴心都听哥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