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然秦淮留下了他们,也就是表明了自己的立场,宴心便安安心心的和顾白修在公主府住了下来。
她不忘了关照顾白修找一个合适的机会,把宣纸给其母亲的书信传过去,并且等着花玉京尽早去禀报陛下。
宣老爷只有这个一个女儿,花玉京更是对其宠爱有加,就算曾经陛下对花玉京有所瞎想,但这一桩婚事他肯定也乐见其成。毕竟是年轻时候没得到的女人,自后自己的儿子娶了她家女儿,也是长脸的事。
自从秦淮答应留下了他们之后,距现在已经两日了,宴心算了算时间,估摸着哥哥应该也快要进城了。
她穿着一袭鹅黄色立领袍子,坐在秦淮那暖和的厢房里,与两个侍女一起陪着秦淮打马吊。
宴心看着自己手里的八张十万贯,便又预料到了结局,单手将牌面摞成一叠后,笑问:“公主今天准备做什么?”
“没什么可做的,整日在府里太闷了。”秦淮咬着手指捉摸着手里的那些散索子和文钱,蹙眉深思该怎么出手。
“确实很闷,不如我今天陪您去见段小郎?”宴心心血来潮,准备亲自去看看这位段小郎的英姿。
上一世她虽然在浔阳城带了良久,但从来都没有参与过皇女和贵女们的宴会游戏,自然也就没有见过那一位段小郎了。
既然如今有秦淮在,那去见识见识也是好事,再说了整日困守固若金汤的公主府,怎么能够得到最新的消息呢?就连和罗云溪见上一面都不太可能……
而倌馆画舫茶楼这些地方,则是最容易探听消息的场所。
秦淮有些心动,捏着手中的几张牌深思,“去见段小郎?”
“答应您的事我肯定是要做到的,,如果咱们一直不出手,段小郎又怎么能够了解您呢?”
宴心点了点头,替她拿过了手中的牌放到了泛着金色光芒的波斯地毯上。
但她的做法却引起了另外两位侍女的不满,其中一个嘟囔着嘴十分不解。
“公主,您忘了上一次吃的闭门羹了么,您千金之躯怎能受此羞辱呢,天下良人那么多,您为何非要段小郎一个呢?”
另一个立即附和,想法保守。“是啊公主,虽说现在驸马在外任职,但这事要是传出去了,驸马脸上也挂在不住啊。”
她们两个一唱一和倒是惹恼了秦淮,她一推手将原本罗列好的马吊牌全部推倒,脸上显出怒色。
“驸马驸马,你天天就知道驸马,那姓李的到底给了你多少好处,要你再继续替他我就把你送给他做妾。”
秦淮想来说到做到,全然不在乎世俗的目光,那小侍女被吓得不轻立马噤若寒蝉。
“公主……”另一个也不知道劝些什么了,张了张口始终没说出什么来。
“噗——”
宴心失笑,恰到好处的开口劝导。
“好了,两位妹妹就别劝了,你们说的都没错。公主如此尊贵,她的真心也绝不能任人践踏,我们这一次去就是要让段小郎后悔之前的所作所为。至于驸马嘛……他若是心中真的有公主就不应该天天在陛下面前讨要官职了,这一次也不过是挫挫他的威风,叫他不敢怠慢。”
驸马李斩仙是户部侍郎的独子,生的算是面容姣好,也会随手写上几句诗词拿出去供人摘抄传颂,但他的才华也就止于舞文弄墨了,连续三次的科考都没能上榜。
不过他也没有心灰意冷,而是一气之下他计划了一出大戏,就是借助几个狐朋狗友的关系攀上秦淮。
当时秦淮年纪尚小,这男人一开始的甜言蜜语嘘寒问暖,不管撞了多少次南墙、被秦淮多少次扔出府门都会再来,久而久之秦淮也被打动了。
可是男人嘛,一旦达到了目的就原形毕露了,成婚还没有多久他就先后数次向陛下讨要官职,若是不能成功就对秦淮不理不睬,如此也才让秦淮有了现在的性子。
“我秦淮想做的事没人拦得住,不管有没有李斩仙,我今日都要去见段小郎。”
秦淮紧握拳头,嘴上说着不在意,其实内心还是痛恨李斩仙的薄情和冷淡。
“得嘞,咱们这就走着。”
宴心即可从地上爬了起来,笑着去吩咐来福准备车马,秦淮也自顾自的坐到了镜前出神。
此时那两个小侍女还准备说些什么,宴心先一步堵上了他们的嘴。
“明月、彩霞,公主身边肯定是要有人伺候的,待会儿到了倌馆还得指望人把风,你们谁愿意去啊。”
女孩子家总是爱凑热闹的,特别是倌馆这种地方是她们难得能见识到的,自然也是争先恐后的想求到这个出门透气的机会。
看着她们两个相视一眼后的尴尬,还有藏在眼里的激动,宴心笑道:“那就一起去吧,还不赶紧给公主梳妆?”
“奴婢们这就去准备!”
她们还没走几步就又被宴心给唤住了。
“等等,今日公主不能穿得太过艳丽,要选素色,翠绿色最为合适。”
“是,柳姐姐。”两个侍女没有多问,便应了下来。
出了门后来福就在门口候着,经过这两日的相处,来福是眼见着宴心一步一步把他从公主身边挤走的,所以对宴心的种种作为也是不敢苟同。
“来福公公啊,您也是公主身边的旧人了,也应该知道投其所好的道理,公主视您为知心人,这种时候你就更应该支持公主了。”
宴心倒是毫不在意,窜着手挤到来福身边,与他并排站着。
来福不想和她为伍,就又往另一边挪了两大步,眼睛一斜,傲娇道:“哼,你一个荒野村妇懂得还不少,最好别打什么鬼主意,要不咱家可饶不了你。”
“谨遵公公教诲。”
宴心颔首俯身,没再回嘴。
来福也就心满意足的去门口叫来车马了。
不管怎么说,明月和彩霞的眼光还是值得肯定的,今日秦淮穿了一身翠绿色的翠竹暗纹下裙,上袄上绣着同色的璎珞和翠草,与她平日的风格完全不同。
虽然换了装束,但秦淮骨子里的风情万种还是遮不住的,再看她头上的橘红丹霞发饰,似乎与今天的着装并不相配。
思考了片刻宴心取下了自己头上在元城所购的白色发钗与秦淮互换,这还是当初当着罗云溪的面买的,只是因为素雅淡洁她带到了今天。
如此看来,秦淮今天的搭配也算是足够完美。
到了段小郎所在的倌馆,宴心先一步下了马车,接着就准备去扶秦淮,正当她抬头之时,这倌馆的牌匾让她眼前一亮。
闻人一笑阁?
怎么会如此耳熟呢……
她没有多想,只觉得是从前在哪本书里偶然看见过相似的句子罢了。
虽然是倌馆这地方倒是弄的十分华美,那些亭台的每一块瓦片都是琉璃制成的,两根滚圆的红漆柱抬高了这间倌馆的品级,每一个亭台的翘角都悬着一只银色的铛。
“现在呢,我该怎么做?”秦淮忐忑的下了马车,好像换了一身装书之后连走路也不会了。
宴心扶住了她笑了笑,默不作声,示意她不用担心。
里头传来了悠扬的舞乐声,这所采用的乐器似乎是胡琴和琵琶,还有些沙锤掺和在里头,反正肯定是不常听到的曲调,看来这间倌馆能屹立不倒也是有些来头的。
此刻那鸨马迎了出来,见到秦淮之后当即就认了出来,谄媚道:“哟,这不是秦淮公主吗!可我们家卡门正在会客呢,怕是不得空接待您了。”
卡门是段小郎的美称,只是因为段小郎有一回大宴宾客的时候几乎全城的贵女都来围观,她们为了瞧上段小郎一眼,结果把这倌馆的门都卡死了,进都不能进出的不能出,这个称号也由此而来。
“难倒您这倌馆里就只有段小郎一个拿得出手么,我们公主就不能选旁人么?”
宴心不以为意的开口,直接怼了回去,她这说话的声音能让不少人听见,也就引得不少贵女们前来看热闹。
“哟这位小姐,我们曾经是见过的,就在银城,当时你还牵了一个俊俏男子呢!”
这鸨妈突然凑上前来,这一幕一样的动作倒是勾起了宴心的记忆。
“你……”
鸨妈又一次堆起了笑意,“竹青炽,我叫竹青炽,当初是浣银节,你们正在闹脾气呢,我只是随口问了一句那男子你肯不肯卖给我,这就是我开的闻人一笑阁啊。”
这么说来她确实有了印象,那是她和顾白修相遇的那一天,也是和苗浣银产生冲突的那一天。
秦淮带着怀疑的目光看着她两,对宴心的身份更加诧异。
“既然都是熟人那就先把我们公主带进去吧,挑一个……能和段小郎平分秋色的出来!”
她把话音重点放在了平分秋色这四个字上,竹青炽立马就会意,弓着身子引着秦淮往里走。
整个闻人一笑阁内全是长相俊美的男子,他们都长得十分瘦弱,好像一伸手就能掐出水来,不过……这些明面上摆着的都是俗色。
“诶,絮絮姑娘,您怎么在这啊?”
突然一个满身酒气的男人突然攥住了宴心的胳膊,说着就要往怀里带,还好宴心反应快一下就挣脱了,但因为用力太猛扯到了腰上的伤口,导致她一下倒在了秦淮身上。
秦淮在后边扶了她一把,同样不解的看着这个油腻的男人。
宴心扶着腰站好之后,耐着性子提醒:“您认错人了。”
这男人依旧不肯罢休,竟然还贴了上来,“这怎么可能呢?您分明就是柳絮絮小姐啊,我们之前还一起泛过舟呢!”
说来也奇怪,这个男人并不像是这儿的小倌,却能拉着宴心不肯撒手,还耍起了酒疯。
“哎哟,陈大爷啊您喝醉了,我们扶您上楼!”竹青炽看情形不对,立即上来解围。
啧啧啧,浔阳城还真是开放,宴心暗自感叹道。
可那个柳絮絮……又是谁呢?
她总觉得有些不对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