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喏,披着,别着凉了。”
君凌随手将自己的御寒披风丢给许约,让她披上。
如今的天气已经回暖不少,不少人已经穿上了春衫,衣料都偏薄,许约自然也不例外。
但沪郡昼夜温差极大,此时夜里的空气中还蔓延着湿气,竟然也有些寒冷彻骨。捧着那件披风,许约犹豫良久才给自己披上,这件披风的内衬是以兔毛缝制的,不厚,但十分暖,一下子就将他和外头的湿寒冷气隔开了,大腿双臂也不用冷得暗暗打哆嗦。
“主公不怕冷?”许约问。
君凌笑着道,“就这么点儿寒气,冷什么?本王又不是娇气畏寒的小男子。”
许约低头看看裹得严严实实的自己,再看看一身利落劲装的主公,沉默了。
“不谈了,时间已到。”
她话音刚落,高冲已经暗中指挥一伍部曲藏在阴影中,俯身向寨口接近。
这一伍的伍长便是高冲。
君凌一手持弩,一手开弦,露出些许雪白皓腕,在冰冷月色下显得尤为剔透细嫩。她轻松搭上箭矢,瞄准远处近三百米远的望风塔。
咻——
箭矢激射而出,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接着镇定自若地搭上第二支箭矢,同样利落。
一前一后,时间差距不过一瞬。
两个望风塔的小喽啰俱是一箭穿心而亡,半个身子搭在横杠上,鲜血淙淙直流。
同一时刻,乐赟所领那一伍也同时动手。两息之后,她的脚边躺着三俱余温尚在的尸体。
箭矢为令,一条条黑色的人影纷纷从匪寨门口潜入进去,藏在阴影之中,宛若鬼魅。
许多据点已经被占据,士兵们也快速脱下了纹有钱家和孙家族徽的铠甲,换上了寨中匪寇的衣服,只等战斗快结束时坐收渔利之利。
君凌藏在一处隐蔽的据点里,不等逃来的匪寇开口呼救,就已经顺手扭下了她的脖子。
许约:“……”怎么感觉这些人的脖颈像纸糊的似的,那么容易断?
此时山寨的另一处。
“他爹的……嗝——那个小公子真是细品嫩肉,只可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轮得到咱们姐妹。老大她们几个也真是不知道收敛,都已经玩死几个了。每次都只能看她们吃肉,咱们连个汤渣子都喝不上……”一个土匪打着酒隔,醉意朦胧地嘀咕道。
她说话的时候,满口的酒气,粗大的鼻尖通红一片,双眼微眯,带着几分迷蒙。
同伙笑着嘿了一声,“人家是老大,不吃肉,难道让你吃?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去去去!俺啥时候这么说了?这鸟不拉屎的地方,也没个郎们儿解闷,不是憋得慌么……老大他们次次耍得开心,那声音,村头耍起来,村尾都能听到。还不许俺抱怨了……”
同伙嘲笑他,“嗨,直接说自己想郎们儿了不就成了。”
那个土匪啐了一口唾沫,“呸,老娘想,你敢说自己不想?”
两人身上有巡夜任务,也不敢偷跑出来耽误太久,准备赶回去。
“等等!”
正要走,土匪却被同伙拦住了,她没好气道,“想郎们去找公的,别拉老娘手。”
“你正经点,那……那里,你看看是不是有什么东西?”
草丛里似乎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微风吹动,其中一个土匪惊声尖叫道,“好像是个人……你去看看!”
是一个人?
土匪还没反应过来,同伴就在她背后推了一把,于是她的整个人失了平衡,双手摸到一个带着诡异凉意的柔软物体。
“鬼啊!”
一个土匪被吓得都忘了自己所处的地方,猛地从地上弹了起来,吓得向反方向连滚带爬。
另一个同伙也被吓了一跳,手抖一下,直接把手中的打火石丢了出去。
“鬼吼鬼叫什么!”
正当两人被吓破了胆子,打算一块儿逃跑的时候,她们的当家寻声找了过来。
“有鬼啊,二当家的!那里!冰凉凉的鬼!”
前头那个土匪被吓得魂飞胆裂,沾了液体的脸上布满了惊恐,指着那块草丛手抖。
“什么鬼!”那二当家听后,心中惴惴,但也不想因此失了土匪头子的面子,当下定了定神,嘴上嘴硬地道,“老娘倒要看看,是什么东西在装神弄鬼。两个废物,这样就被下破胆子。”
壮着胆子上前一步,踢了一下草丛,果然踢到一个重物,当即把当家也吓到了。不过也因为这样,那个重物翻了个身,露出一张淌满血的,睁着大眼睛的脸,在苍凉月色下,显得尤为可怖!
这人……这人竟然死不瞑目,脖子呈现诡异的扭曲状!他们先是被这个样吓了一跳,旋即又迅速反应过来,这人……不是看门的二狗子么?
“屁!什么鬼!有人袭寨!”那个当家很快就反应过来,气得青筋直爆,双目如铃。
袭寨?
这个时候?
另外两个土匪也反应过来,只是他们都被吓得四肢酸软,一时间竟然连站都站不起来。
“废物!”当家土匪怒骂一句,转身边跑边粗着嗓子喊,“都醒醒,有人袭——”
咻——
一声轻微的破空之声响起。一支箭矢从黑夜中划过一道银亮的光,从那个当家脖子一侧穿过,然后从另一侧穿出。
“呵,好戏开场了。”清冷如水的声音自上方传来,君凌手中的弩刚刚落下。
两个被吓傻的土匪喽啰眼睁睁看着土匪头子的脖子绽开绚丽的血花,浓郁的血腥味蔓延开来,然后砰得一声,轰然倒地,快得她们反应不过来。
听到那个声音,两人脖子僵硬地扭过去。
来人映照在月色之下,手中持着一把造型古怪的弩。对方的眉眼似乎染上了寒霜,冷得吓人。
不等她们呼救,君凌手起剑落,又收割了两条人命。
此时此刻,正好各大世家的私兵正式出兵,听见如山的杀喊声,君凌满意地眨了眨眼,“毅美,收网了。”
一束天光从高空中落下,落在了天下剑柄微亮的剑刃上,剑刃的刃口清明,在天光的照射下泛起一片冷光。
冷光之中,在那泛光的剑刃上,倒映着一片无尽的黑甲,黑甲组成的一排又一排埋伏的军阵,横列在山林之前。那冷风吹得不止,迎面吹来,紧扯着身上的衣袍,吹鼓着兵卒的衣领。
人像是被冻僵在了那里一般,一动不动,许多人埋伏低着头,面上的表情也看不清楚,但是想来,应当也无有什么表情。
听杀喊声音渐渐停下,君凌挥动天下剑,剑刃向前指去,“杀——”
埋伏在各个据点的士兵倾巢而出,为首的乐赟和高冲一齐喊道,“随老大,杀——”
“杀了这群道貌岸然的伪君子!”
惨胜的士族听到突然冒出的杀喊声均面色惨白——这些匪寇她们不是都杀死了吗,怎么又出来那么多人?
看着今日酣战的士兵们,君凌神色淡淡,“平勇,那些知道我们截获了矿石的士兵可否全部被安排在先锋军了?”
“回主子,一人不留。若是她们能在这里战死最好,若是不能,其余的冲自会秘密解决,矿山一事,除了陷阵军士和自家谋士,绝不会让一人得知。”
“子衡那边最近可有消息?”君凌点点头,肯定了高冲的果决。
“孙阁主已经派人来传话,若是有足够材料,还能造出两种器械。”高冲舔了舔唇,有些期待。
“尽快派遣陷阵军前往矿山开采,小心行事。”君凌叮嘱。
“诺。”高冲面色严肃,郑重行礼。
……
城中的士族家当很快被伪装成土匪的士兵们抄了个干净,匪寇的赃物也很快被一箱箱抬出,由士兵们运送到了城里此时君凌所在的钱府内。
“跪下!”乐赟不满钱明和钱亦对自己主子的态度,用力踢向她们的膝盖处,逼迫她们跪下并厉声呵斥,丝毫不留情面。
钱亦愤恨地等着君凌,看着伪装成土匪的士兵们将自己的族人和男眷一个个屠杀,眼神充血而狠厉,“朝廷派王主来赈灾,却是干这般强盗之事,简直有负朝廷期望!”
“呵,平日里不把朝廷放在眼里,等危机之时又搬出朝廷作为说辞,这吃相未免太过恶心。”君凌慵懒地靠在平日钱明坐的主位上,语气嘲讽。
“难道你不怕朝廷责问和天下口诛笔伐?长安王主未免自大。”钱明听见君凌侮辱自己女儿,心下愤恨,出声以同样嘲讽的语气反驳。
“钱府和孙府遭遇流寇袭击,举家不测,本王所带人马不足,也爱莫能助,只得一路剿匪以报两家之仇。但家中所得积蓄早已被匪寇强光,官兵束手无策,回天乏术,只得作罢。”
“至于流寇,由于其只是一群乌合之众,分赃后便如鸟兽散了,是以官兵得以逐个击破,本想会收缴许些粮食,可一群匪寇挥霍无度,所得赃物早已散尽,官兵铩羽而归,无所收获。”
君凌笑得明媚,“这番话,钱家家主和少主可否接受啊?”
不等两人回答,君凌倏忽站起,快步行至母女两人面前,手起剑落,鲜血洒在光洁的大堂的地上,格外醒目刺眼。
“收拾收拾,这些东西全部带回去。”君凌淡笑着,将手一挥,“今天姐妹们也辛苦了,回去之后每人都分一两银子和一斤猪肉,也该补一补。”
将这些钱财收拢人心,激发斗志,还不划算?
更重要的是,这些士兵都领了钱财以后就不会戳穿自己当众编出的谎言,反而会为了自己的那一份钱财而努力帮她圆谎。
“另外,各伍伍长,分别再领一份。”普通部曲和伍长的待遇自然要区别开来,君凌心中有数。
“此事处理完之后,随本王去看矿。”君凌压低声音,只有周围之人勉强听的清,“先去让将士们歇息一下。”
“诺。”乐赟和高冲一起回答,“属下等告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