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夫人,老爷归来了。”花嫂在大夫人的屋外轻声说道。
只听到大夫人在屋内隐约说道:“起漱。”
“是。”花嫂应了一声后,便退去了。
不到一落叶的功夫,一些丫鬟便小步挪来,她们其中有人端着盆水,有人抱着一丝绸的玫瑰,有人手持金簪挂玉,有人手提兰勤琵琶……
大夫人端坐在铜镜前,看着镜子中的自己,面无表情,而花嫂则站在她的身后,用一把木梳缓慢而小心地帮着她梳理头发。
周围的丫鬟双手撑着花瓣水,跪在大夫人的脚下,而一米之外,有一乐女子,手持琵琶,用纤纤玉指拨弄弹出《金陵小调》,曲风悠然婉转,尽显富贵之气。
“昨夜有些蚊虫叮咬,睡眠有所不适。”大夫人说道。
“是小的照顾不周,待晚点我遣人换些新入的沉香,好驱赶毒物。”花嫂说道。
“慢点梳,不急着见老爷。”
“是。”
间思殿
苏祁隆一边整理着领子,一边大步迈入了殿内,铁坨子拿着一把剑,站在门外守着,他的目光如同猎鹰一般,紧紧地盯着来往的每一个下人,而这些下人也都十分惧怕这高大的男子。
钱三娘在苏祁隆身边听茶,茶香遍满了屋子。
“老大呢?”苏祁隆问道。
“大姐怕是在梳妆。”钱三娘用茶杯的盖子刮了刮溢满的茶渣,说道,“等等就来了吧。”
“奶奶个熊,刚成亲那会儿还没这般讲究,现在倒是越发繁琐了。”苏祁隆吹着胡子道。
“老爷此言差矣,您和大姐刚成亲那会儿哪有这么大家业,现在这家业大了,守着这家业的女主子自然要精致点,要不然叫外人瞧见,还以为我们府上是乡下人,没有见过世面呢。”
“嗯,老三,还是你说的有道理。”苏祁隆闭上眼睛说道,“昨晚我在城外一宿没睡,我看着围着我在那里睡着的弟兄们,我忽然就想起了以前劫富济贫的日子,现在我也成了富家人了,反倒是感觉内心缺了点什么,心里很是不好受。”
“老爷宽仁。”
“对了,子如呢?老子刚到家,他怎么不来行礼?”
“子如昨天跟着你请来的那位清真大师上山了,现在还没回来呢。”钱三娘说道。
“不知子如能否继承的了我的大志。”
“要不我差人上山寻寻?”
“不必了,叫他安心跟着清真大师修炼就好,练就了一身本事之后,也好叫他自力更生,对他一生有益。”
这时,大夫人和罗四娘踏入了殿内,钱三娘看到了大夫人,便赶忙行了一个礼,罗四娘见到了钱三娘和老爷,也跟着行了一个礼。
“呦,妹妹好生勤快。”大夫人说道。
“伺候老爷,应该的。”
这时,下人搬来了两个椅子,大夫人和罗四娘坐下以后,苏祁隆说道:“你们二人身上这衣裳不错,料子看上去光滑透亮。”
“这是祁宗前些日子从杭州遣人送来的料子,摸上去确实不错。”罗四娘笑道。
苏祁隆喝了一口茶,说道:“就这个料子,送一份给刘保全那边,他夫人最喜欢这些华的虚的东西。”
大夫人道:“是那个江南布政司刘保全吧。”
“这贡银的事情还要他在皇帝那边周旋,花点银子喂饱了他,皇帝才会对我们咬的轻一些。”苏祁隆用手指按着头部,说道,“昨晚略着风寒,老三,你去弄点参汤过来。”
“要不要我前去寻医?”
“不必了,不用大张旗鼓的。”苏祁隆挥了挥手,钱三娘便先行离开了大殿。
“庆宴的事情办的怎么样了?”苏祁隆问道。
“还有十日便是庆宴,帖子已经发往各处官员宅府了,基本上江南的大小官员都会前来,此次花销大约在一百四十万两银子左右。”罗四娘回道。
大夫人愣了一下,问道:“怎么要这么多钱?”
“老爷最看重排场,这次宴会当然处处都要挑最好的,就比如那庆联,就是由当朝大学子逍遥子所写,他的字可不是那么好求的,一副就值十万两白银。”罗四娘说道。
“如此,也不至于要这么多银子吧,咱们府上一年的开销也不过八十万两而已……”
“老爷被封金陵伯,此乃大事,大办一场理所应当。”
“恐怕是在借故纵亲吧,听说此次采办的物品都是由你老家江南商号提供的,其中猫腻,惹人生疑,或许……”
“大姐此言便是作贱妹妹了,这采办之事,自然是自家人才信的过,天地良心,若我罗棋凤有任何不正之心,便……”
“好了,吵什么吵?”苏祁隆呵斥道。
“妾身失言。”罗四娘立马低头说道。
“银子不差,把事情办好就行了,这次来的都是大官,朝廷也会派人前来参与,别叫我丢了面子。”苏祁隆闭上眼睛,淡然地说道。
“定不叫老爷失望。”罗四娘说道。
大夫人冷笑了一下,说道:“苏绽要回来了。”
苏祁隆突然愣了一下,他皱着眉头,盯着大夫人的眼睛,那种眼神十分地喝厉。
罗四娘仿佛被吓到了一般,左手忽然抖了一下,此时大夫人笑道:“怎么了,这都是怎么了?”
“她怎么回来了?”苏祁隆喝着茶,说道。
“你还有十天就举行庆宴,做女儿的早几天回来也是应当。”
“谁告诉她的?”苏祁隆站了起来,走到了大夫人的面前。
大夫人岿然不动,淡道:“是我。”
“你到底是想做什么?”
大夫人咽了一口口水,说道:“她可以不参加宴席,我只是想让她和子如多处处,免得将来生分。”
“她来了,冯孝安会不知道?”苏祁隆瞪着大夫人道,“叫外人知道我举宴,小女却不参加,传了出去,我在这世上还怎么做?”
“那就让她参宴。”大夫人说道。
苏祁隆左右徘徊道:“她出发了吗?”
“约是走了半天了。”
“也罢,等她回来,你管好自己的女儿便可。”
此时罗四娘解围道:“既是父女,何苦如此不待见?想必子柔也是诚信想要祝贺老爷您的。”
“苏绽是什么样的人,我最清楚。”苏祁隆看了一眼罗四娘,随后看向大夫人道,“管好自己的女儿。”
大夫人默不作声,只是随手拿着一块黄色的糕点,小口吃着。
“也好,若她能告知我一些朝中消息,那么一切都可过去,只是你万万不该叫她来。”苏祁隆叹道。
“你还在计较以前那些事儿?一个父亲对女儿如此小心眼?”大夫人埋怨道。
“她此次过来,恐怕只会招惹更多朝廷的目光,现在皇帝的眼睛都在岭南王和北胡那边,我不想进到他的眼睛里。”苏祁隆说道。
“你这么怕他?你以前不是天不怕地不怕,高举反业大旗,说着要赶着皇帝下台的吗?”大夫人道。
罗四娘慌道:“大姐,万不可多说这种荒唐话,那都是老爷二十年前的事情了,现在天下安定,莫要再提及此事。”
苏祁隆冷眼看向大夫人,说道:“奶奶个熊,人在变,成帝越来越狠毒了,和他年轻时候完全不能比,他是个可怕的人,你仅是个妇道人家,我不和你一般见识。”
大夫人站起身来,说道:“我身有不适,先告退了。”
苏祁隆摇了摇头,说道:“休息去吧。”
大夫人做了一个礼,随后朝着殿外走去,正当她跨出殿门之时,忽然转头看着苏祁隆,说道:“你别忘记自己说过的话。”随后,便离开了。
大夫人的背影消失在阳光之下,苏祁隆看着那光,心中五味杂陈,他静静地喝了一口茶,闭上眼睛想着什么。
这时钱三娘端着一碗参汤走了进来,说道:“在门外遇见了大夫人,她怎么先行离去了?”
罗四娘说道:“大姐身子不适。”
钱三娘将参汤放在了苏祁隆身边的桌子上,问道:“要不我也差人送一碗参汤到大姐屋内?”
“不必了,她的病,喝什么都没有用。”苏祁隆端起了参汤,喝了一口,说道,“味道不错,哪来的?”
“这是之前子如受伤刚好之时,林文山亲自送来的人参,上次只煮了半根,所以留了些。”钱三娘道。
“也算他有心了。”苏祁隆说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