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祁钰的军队一路向东,不久就遇到被辽东开平卫杀溃的瓦剌军队。
军阵变换,五千骑兵化作千人一队率先出击,追杀溃军。
步兵原地列阵防御溃兵冲线。
土木堡的胜利让这群新一代瓦剌人蒙蔽了双眼,如今他们才意识到明军还是那个被老人传唱了近四十年的铁军。
明军的战刀矛枪,让他们再也无法回去那温暖的棉帐。
他们仿佛听到亲人为他们的死去而恸哭,还有血性的挥刀反抗,已经破胆的只能拍马狂逃,最终还是被军弩射下马,倒地等死。
朱祁钰面无表情的看着零星散落的小型战场,他仿佛听到土木堡英灵们的哈哈大笑。
那种肆无忌惮,痛快无比的笑声。
“这个世道就是这样,哪怕数百年后这片大地不再有战争,但是依然有人做着背起种族的事情。”
想要北地之民不敢南下,除了铁血的杀戮以震慑,还要有强大的武力底蕴。
怀柔、和谐之存在武力震慑四方的年代,这也是为什么后世戏称“和平”为“核平”。
在这个年代,在这里,只有杀戮和铁血才能换来相对的“和平”。
杀戮持续了半天,临近黄昏零星的战场才逐渐恢复平息。
难得一见的放晴,天使之光随处可见。
而西边的太阳仿佛不忍心看,躲在了晚霞之中。却不没想到晚霞倒映着大地的红色,将其呈现在它的面前。
朱祁钰驾着战马巡视着每一处战场,他似乎在肯定战士们的功绩。
这时,远处旌旗招展,一支规模宏大的骑兵正在向这里挺进。
四周的骑兵逐渐向他靠拢,将他护卫在中间。
这支军队的到来朱祁钰早已知道,而且前不久斥候也送来了消息。
朱祁钰命令步兵打扫战场,而他则带着骑兵迎上了那支骑兵军队。
直到双方间隔百丈的距离,才纷纷停下前进的脚步。
只见那边奔出一支十人小队,来到明军阵前。
“辽东开平卫参将赵又,拜见大明皇帝陛下。”
来将下马施礼。
“平生,你来何事?”
朱祁钰微微抬手问道。
“回皇帝,我辽东大王知陛下北出抗击瓦剌,对陛下推崇备至,曾言看到我汉人又恢复太宗时期的荣光。所以斗胆与陛下见上一面,谈一谈辽东归附之事。”
赵又起身看着朱祁钰不卑不亢的说道。
“辽东本就是我大明疆土,却被你家大王窃取,如今却想归附,是人老了胆子也小了吗?”
朱祁钰平淡的问道。
“非也,我家大王并非是窃取辽东,而是不忍心太宗皇帝陛下辛辛苦苦打下的江山拱手送人,无奈才起兵割据。然,陛下您从登基至今,我家大王一直多有关注,他说在您身上仿佛看到了太宗的影子,所以辽东现在归附他才放心。”
赵又言外之意,要不是你入了我家大王法眼,我们还就割据了。
“哦,何时何地?”
朱祁钰也不想跟他打嘴炮,本来这也不是他的强项。
“七日后正午,开平卫。我家大王扫榻以待。”
赵又声音不由的拔高几分。
“好,朕定往!”
朱祁钰声音也大了几分。
“如此,臣先告退。”
赵又施礼道。
“嗯。”
朱祁钰挥了挥手里的马鞭示意他可以离去。
果见,赵又回去之后,辽东骑兵如潮水退去。
直到对方连旗帜也消失在地平线,朱祁钰才带兵回去。
当夜,五十骑士队快马加鞭离开大营,往京城奔去。
次日不到正午,在军机处坐班的于谦就收到了朱祁钰的密旨。
自从军机处成立之后,外地所有军情奏报均送至军机处下属军情室,再有军情室筛选送至大内军机处。
兵部所掌军制、训练、征调、镇戍、边防、符勘、等军事行政,以及督军出征之权、操赏罚进退将帅之柄,均被军机处剥夺。
禁卫收归大内侍卫营征调和五军都督府统训,这也是变相的增加五军都督府的权利,让其能与军机处相互制约。
从此军事调令不再出兵部。
兵部也只剩下武卫官选授考课及仪仗、驿传、厩牧、军械、兵籍、武学等行政事宜,其堂官也没了督军出征之权柄。
虽说现在于谦是兵部尚书,依然有着督军职权,那是因为他兼着军机处,朱祁钰还需要他。
战后于谦也会退出军机处,那时再把着权利不放,就是跟朱祁钰对着干了。
别说朱祁钰卸磨杀驴。
于谦的功勋够大,又靠山文官集团,再把着军权,任何皇帝都不会放心他。
朱祁镇夺门后杀于谦不是没有原因。
换做现在的朱祁钰,如果于谦打算这么干,他也不介意找个由头弄死他。
别管由头好还是烂,在既得利益面前,任何生前身后名都得老老实实靠后。
我特么都快死了,还管名声如何了。
周公恐惧流言日,王莽谦恭未篡时。
这句诗可是一句警世恒言,他不想以后跟于谦两相看厌。
毕竟于谦还是个有才能的人,如此人才应当用在正途,要让他知道雷霆雨露皆是君恩。
不该伸手的地方千万别伸手,朱祁钰的刀子可是真敢往手上落的。
于谦也知道这一点,他原本是打算借着整顿军务的名义将禁卫纳入兵部管辖,进而削弱皇权对军队的影响力,从而能在施展自己的抱负时不受皇帝影响。
然而他没想到的是,朱祁钰先是设立军机处直接打乱了他的初期步骤。
之后朱祁钰谁让他统兵练兵,可却不是他那一套方式,甚至朱祁钰还直接插手军务,甚至把重新整顿后的军队直接交给五军都督府统辖。
这让于谦原本想削弱皇帝军权的想法落空。
再后来,那次议政王大臣会议直接展示了朱祁钰对军队的掌控力。并把六科给事中并入督察员去监察天下,算是彻底折断了这只名叫“文官”的幼虎双翼。
朱祁钰的每一步棋看似杂乱,但是每一步棋都把文官压的死死的。
于谦就是再傻,也看出朱祁钰的文官是个什么态度。所以后来,朱祁钰让干嘛他就干嘛,争取能得到朱祁钰的认可,以期望能换来他想要的东西。
为此,他甚至故意疏远三杨旧部。
因为在他看来,三杨之中哪怕一人在世也不会让这些人这么急功近利。
真当皇帝眼瞎吗,搞那么多小动作。
看着手里朱祁钰的密旨,于谦回想起这些天一直游说自己的人,目光中带着无尽的嘲讽。
就算那个人被救回来又怎么样,当今若促成此事,其功绩足以让天下向背。
说不得就是一场靖难。
不过这次不是叔侄,而是兄弟。
蔚州,明军进攻骤停。
因为朝廷的谈判使团要进蔚州见也先,谈释放太上皇的事宜。
杨洪起初左右为难,他已经下定决心效忠当今了,但京城里那帮子人又不能得罪。
好在最后赵信给他送了四个字“先停一下”。
这让他松了一口气的同时,也惊醒。
看来自己跟京城那些人来往,圣上是知道的。
赵信如此作为,也是在给他释放一种信号:既然你已经打算效忠,圣上也不能让忠心之人为难,索性帮你一下。
如果没有赵信送来的四个字,说不得他真心就要倒戈了。
为了让当今满意,他不惜把自己的精锐投入战场。
精锐是什么,是自己赖以生存的底牌。
如今却被自己坑害去了三层之多,哪怕换下了差不多的瓦剌人,他还是心疼不已。
然而他不知道,赵信之所以送给他这四个字,是因为紫荆关截下一份京城送给他的密信。
一份关于朱祁钰行踪的密信。
赵信看到时心中大骇。
关于朱祁钰的行踪,只有锦衣卫和军机处知晓,外人一概不知,就连他也一样。
别人怎会知道这么清楚。
锦衣卫和军机处里有鬼?!
于是他一边安抚杨洪,一边派人给锦衣卫南镇抚使元杰送信。
元杰奉命组建军机处军情室,所有军报必走军情室入军机处,两者之间肯定有一处进了水。
赵信掌管气禁卫多年,知道元杰的履历,目前来说他还是可信的,而且目前京城明面上能用且能接触到军机处的也只有元杰。
所以这件事需要元杰去查。
元杰接到消息第一反应是恐惧,仔细捋了又捋,军情室的人是可信的。
因为军情室的人均出自七十二事所。
那么出问题的就是北归的骑士和军机处内部人员。
不过元杰还是打算查军机处的同时,再筛一遍军情室的人员。
至于骑士,从到京城一直被军情室隔离在五军都督府,只需要查下出入记录就可以。
一连两天,没有任何收获。
骑士自从前两日回京,一直未出过隔离点。而且隔离点有伙房,还有储藏的食物足够吃七天。
所以骑士们暂时排除。
那就剩下军机处,但军机处又不好动,毕竟是圣上钦点……
对啊,除了几个主事是圣上钦点,文吏许多都是从兵部和翰林院调过去的。
于是一场涉及一百多人的背景调查,紧锣密鼓的悄然展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