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先生一骑当先,领着身后三十骑。
如此多的骑士,沿途关隘根本无法通过,但是二先生众人似乎并不为此事担忧。
明朝前期规定官员不得坐轿,七品以上文官乘坐马车,七品以下文官只能骑驴。
而武官可骑马。
当然上了年纪的人是可以坐轿的,比如张辅、胡濙都可以坐轿。
民间富裕的坐马车或者骑马,次一等的骑驴或者坐骡车,再次的就只能坐大众骡车了。
三十多匹马齐奔,别说寻常百姓,就是大福之家都不敢这么玩。
别说大福之家,就是功勋贵戚想玩也得摸摸脖子够不够硬,能不能扛得住鬼头刀砍。
东昌府的官道上,一短衫青年嘴里叼着一根草茎,肩上扛着一根尾端吊着包裹的竹竿,晃晃悠悠的迈着嚣张的步伐,孤身一人前行。
不久,远处奔来三十多骑骑士队伍带起扬尘。
看着越来越近的骑队,青年不想招事,于是赶忙收敛嚣张,底下脑袋放缓脚步,竹竿也被他放下竖着身边,包裹刚好挡住脸庞。
他原本以为这些骑士就是路过,不会理会他这个路人,可是......
“吁......”
为首的一骑率先勒马,身后骑士也纷纷驻足。
“哟,这不是二爷吗?您这是要去哪儿?”
这些骑士真是二先生一行,他远远的就看到青年眼熟,奔到近前发现原来还真是熟人,心中起了玩闹的想法,于是驻马停在青年身边,附身看着他。
被二先生称作二爷的青年听着声音耳熟,忍不住抬头看了一眼。
当他看到二先生的模样,瞳孔瞬间放大,张了张嘴巴想说话又不知道说什么。
看着二先生一脸戏虐,他脸上瞬间挤出一副比哭还难看的表情,谄媚道:“二......二先生,您怎么在这儿?我哪儿当得起您称二爷啊,您别调侃我了,呵呵……呵呵……”
“你怎么在境内,不是去东海了吗?”
二先生好奇的问了他一句。
“二先生,能别为难我吗,您知道这不能说的。”
二爷脸色发苦,为难的回答道。
二先生点了点头微微一笑,从怀里拿出一只锦袋扔给他道:“李二,你当真以为我不知道你为何在此?”
李二,也就是二爷,听到二先生的话神情一愣。
旋即连忙抬手接住锦袋打开,从里面掏出一块棱形六边玉牌,中间有个多边圆形空洞。
看清玉牌,李二瞳孔不自觉的一缩,马上又从怀里拿出一块相同的玉牌。
不过却是四边棱形,上下多了尖角,而且两头尖角比中间的部分厚上一倍,中间突出一个多边形玉块。
李二将两块玉牌严丝合缝的相扣,查验一番后,再次确认无误。
“断流李二,见过二先生。”
他立马对着二先生单膝跪地,双手托着玉牌,静候二先生的吩咐。
“你不是在摄魂吗,什么时候跳的槽?”
二先生对他抬了抬手示意他起身,又随口问道。
李二闻言起身,将两块扣在一起的玉牌和锦袋送到二先生手里。
“那个,呵呵......”
李二挠了挠头退后两步,有些局促的不知道怎么回答,便干笑了两声。
“是不是没探出情报,还把人搞死了?”
二先生拿着锦袋掂了掂,道出了心中猜测。
“嗯……”
李二弱弱的应了声。
“我已经把你转入神行,好好表现,说不定还能回去摄魂。不过现在没有多余的马,我们先行一步到东昌府等你。”
二先生把玉牌装入锦袋收进怀里,看了看李二说道。
“喏。”
李二抱拳行礼。
“驾......”
二先生勒住缰绳轻夹马肚带着骑士们往东昌府方向奔去。
留下李二一人在马匹带动的微风中凌乱。
看着奔腾远去的骑士们,李二顿时快哭了。
“夭寿啊,怎么是这个煞星南下,李二啊李二,你上辈子是不是偷他情人了。”
李二是知道的,二先生可是组织里五位狠人先生之一。
要给这五位狠人先生按照狠辣程度排个先后顺序的话,二先生绝对位居榜首,还能远远的甩排名第二的百十条街。
而且其他先生也是如此认为。
初入组织的时候他就是二先生一手调教出来的,好在那一期二先生无权选人,否则他估计要疯了。
后来他也多次庆幸未加入二先生麾下。
如今又遇到二先生,说真的他很想跑了算了,但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啊……
为了回摄魂。
认命吧。
谁让那里待遇好呢!
李二往东昌府方向走着,此时的他再也没有心思迈出之前那嚣张无忌的步伐了。
京城,皇城,镇山。
镇山,又名万岁山,明初时在景山堆煤,以防元残部围困北京,故又叫煤山。
也就是后来崇祯吊死的那座山。
由于它的位置正好在全城的中轴线上,又是皇宫北边的一道屏障,所以风水术士称它为“镇山“。
其实叫镇山,也是有原因的。
元朝时期叫青山,属于元大内后苑的范围,元延春阁就建在这里。
后来明太宗朱棣在北京修建皇宫时,怎么会允许自己的后花园最高处,出现前朝这个晦气的建筑。
于是,朱棣要建都北京,那么解决延春阁变成了第一步。
修建皇宫时,便将北墙南移一百五十丈,将青山阁在皇宫之外。
又将挖护城河多出的淤泥堆在延春阁遗址上,寓意压制前朝,让它永世不得翻身。
元大都是著名汉学大家刘秉忠,按照太极八卦建造的,当时的太极中心点被定在了后世的银锭桥附近。
整个元大都以此点为中心,向四周扩建。
因为宫墙南移后,北京风水也发生了变化,为了顺应风水变化,太极中心点必须南移。
于是,朱棣为了镇压前朝,便将北京太极大阵的中心镇眼,定在了青山。
青山,也被改名为镇山。
后来现在的皇帝朱祁镇扩建北京城,开挖太液池南海,将泥土堆积在镇山,形成五座山峰,称万岁山。
到清顺治时期,才改名景山。
镇山,见证了三个朝代的兴衰更替。
朱祁钰领着气禁卫过百果园,登上万岁山顶,俯瞰着北京城。
他一直有个想法,那就是把北京城,建成世界第一大城。
不仅要复建元大都北城墙,还要向东、南、北三个方向扩建。
他要让万岁山,成为北京城真正的中心。
因为他觉得现在的北京城,跟后世北京的相比,不止是规模,就连人口也差的不是一点半点。
人口暂时不是问题,京城外依城墙而建房舍不少,尤其是南城已经有小镇规模。
虽然此时已将城外百姓迁入城内,但是瓦剌退后百姓还是要回去的。
就算不说为了朱祁钰自己的野心,可是为了百姓安全这么好个“借口”,也要扩建南城。
日本金银已经开采,届时必定流入大量黄金白银,怎么花这些金银是朱祁钰最头疼的问题。
虽然他已经计划了一些,可是也就才花掉九牛一毛而已。
“我要在那边建个养心殿,等他回来就让他继续住在乾清宫。”
“嗯,那边文华殿东北边那什么宫给我改建成南六所,以后给皇子们居住学习。”
“不过以后得组建御膳房,我可不想饿死。”
“嗯......算了,还是把整个皇宫翻建一遍吧。”
朱祁钰对着皇宫点了点,之后还是觉得重新翻建比较好,按照清庭皇宫建造。
那样便可以把许多空闲地利用起来,而且建造的宫殿房舍也够用了。
他打算把皇宫内廷分成两半。
乾清宫及以东所有宫殿为东宫,给朱祁镇居住。
乾清宫以西所有宫殿为西宫,他自己住。
这样安排,也是因为以后军机处要安置在右顺门西侧,便于自己掌控。
文官,算了吧。
秀才造反,三年不成。
他也学着做了一年目标,三年计划,五年规划,十年蓝图。
不管他是否真的会在七年后病死,时间紧一点没错。
如此大规模的建造工程,一边可以转移战后百姓的精力,一边可以将外来的大量金银输入民间,增加宝钞信用,抬高价值。
想法是美好的,现实是骨感的。
一切只有登基之后,打退瓦剌大军再说。
这时,一名气禁卫从山下飞奔而至。
“王爷,襄王进京了,随行的还有襄王嫡长子朱祁镛,现在正在十王府等候召见。”
“哦,王叔失踪多年的儿子回来啦。”
朱祁钰嘴角微翘,自问自答道。
朱祁镛,襄王朱瞻墡嫡长子,继位襄王期间勤政爱民,体恤当地的老百姓,深受当地人民的爱戴,死后被当地人民所纪念。
与朱祁钰和朱祁镇是堂兄弟,同一个爷爷。
后来朱祁钰病重时,曾有大臣主张立当时为襄王世子的朱祁镛为帝。
朱祁镇复位后,也因此事对其父朱瞻墡颇有猜忌。
朱祁钰知道自己这位王叔,可有着与前汉王朱高煦同样的野心。
他历史上曾两次流露出对皇位的窥见,一次就是现在的土木之变,另一次是朱祁钰病重之时。
没办法,朱棣的造反基因也遗传给了自己的子孙。
不过有一点就是这位襄王空有窥见九五之位的野心,却没有相应的胆略,更没有朱高煦的魄力。
能做的也就是在桌子下面踢踢脚,让一些较好的大臣试探试探有没有机会罢了。
“咱们这位襄王还算老实,不过这失踪了近十年的儿子突然出现,他就没有一点疑心?”
朱祁钰心中不禁有些好奇。
“四哥,终究是他亲生,无论是模样还是一些印证,都能证明他是嫡长子。”
一直是个透明人的赵信接过了话茬。
“嗯,以后就不能叫四哥了,咱们的老四现在是有名有姓的皇族宗室,虚位多年的襄王世子之位,也该有着落了。”
朱祁钰点了他一句,看着远方感慨道。
“喏,信明白。”
赵信躬身应道。
“羡慕他们吗?都有家人。”
许是站累了,朱祁钰随便找了个地方坐下。
“不羡慕,也羡慕不来。”
赵信摇了摇头。
“是啊,羡慕不来。”
朱祁钰叹声道。
他虽然也有母亲,也有妻儿。
但他并没有感觉到拥有亲人的快乐,反而觉得她们是累赘。
因为这个家给他的感觉很累,并不像前世家庭那般幸福。
每日的战战兢兢,如同悬崖上走钢丝。
与其说是亲人,不如说是压在他身上的包袱,随时可能让他失去平衡,跌落无尽深渊。
即使吴太妃,在朱祁钰心中也不是亲生母亲的角色。
如果非要给吴太妃安给母亲的身份,那也是养母罢了。
在这个世界,能体会他内心孤独的没有任何人,哪怕身世孤零的赵信,也体会不到。
朱祁钰不羡慕那些有亲人的,反而羡慕赵信这种孤零的人。
没有负担。
说他冷酷也好,说他无情也罢。
反正这是他真实的感受和想法。
哪怕是那位精神寄托,也不过是他对前世亲人的替代品而已。
当一个人思想固化之后,哪怕环境再怎么变化,也改变不了他从小就开始认知的某些事情。
比如亲人。
比如底线。
比如金钱。
比如怕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