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州。
下邳。
城破后的下邳,一片荒凉。
薛议带领亲卫同李敢一起走在下邳城中泥泞的大街上,水淹下邳固然是最快捷的方案,在吕布坚守的几个月中,双方互有损伤,而一场如同天灾的大水,直接就崩溃了吕布的军心。
同样的也伤害了下邳城中的百姓,薛议注意到现在曹军正看守着俘虏的吕布军士兵们,让他们做着重建着下邳的工作,薛议同样注意到,下邳的百姓却对恢复家园的曹军并无好感,眼神中甚至在恐惧中带着一丝隐晦的仇恨。
曹操对徐州的百姓做得太过,薛议加快了前往下邳首府的脚步,毕竟,他可不想让城中的百姓知晓大水是他指挥部队放的,他发现,几年的战争使他变得越来越铁石心肠了,或许他也没有意识到,现在的他,已经无法公正的去看待兖州、徐州的百姓了,起码,现在而言,他会更加照顾兖州的百姓,他已经变得越来的越像一个人了...
战争,血与泪,可真会改变一个人啊。
...
下邳郡守府。
临近曹操所在,薛议放慢了脚步,在许褚友好的目视中,就进了大厅,曹操等人都在,见薛议进来,略微颔首,薛议回礼,走到自己的位置正坐下。
曹操正在询问主薄王必一些下邳的内政情况,包括人口,军备,俘虏详情,粮草情况,下邳百姓最近的动态,曹军是否有欺凌情况等等等等...
薛议也在认真的听着。
吕布治下的下邳,可真叫一个“穷”。本是边军出身的吕布自然得不到徐州世家大族的好感,而内政这种东西,他一个将军可玩不转,陈宫当时独木难支而且还被边缘化,除了心怀叵测的下邳陈氏,基本没有几个支持的。
粮草的问题,士兵兵员的问题,都已经处在一个非常微妙的临界点了,如果曹操不来攻打,吕布治下的下邳城,也难以有所作为。
曹操询问完内脏方面的工作后,转头问着荀攸:
“听闻。司徒袁滂子袁涣在徐州。
吕布初与刘备和亲,后离隙。布欲使涣作书詈辱备,袁涣不可,再三强之,不许。
布大怒,以兵胁涣曰:‘为之则生,不为则死。’
涣颜色不变,笑而应之曰:‘涣闻唯德可以辱人,不闻以骂。使彼固君子邪,且不耻将军之言,彼诚小人邪,将复将军之意,则辱在此不在于彼。且涣他日之事刘将军,犹今日之事将军也,如一旦去此,复骂将军,可乎?’
布惭而止。
可有此事?”
荀攸摸着胡子道“然也,涣今在侧,曹公可使人唤之。”
曹操笑道:“人才不可或缺也,可使见之。”
下属很快就叫来了袁涣。
“闻君美名,特来相见。”曹操首先开口,夸赞袁涣。
袁涣却只是微微拱手,曹操当即面色不愉。
袁涣也没在乎曹操的态度,开口道:“夫兵者,凶器也,不得已而用之。鼓之以道德,征之以仁义,兼抚其民而除其害。
夫然,故可与之死而可与之生。自大乱以来十数年矣,民之欲安,甚于倒悬,然而暴乱未息者,何也?
意者政失其道欤!涣闻明君善于救世,故世乱则齐之以义,时伪则镇之以朴;世异事变,治国不同,不可不察也。夫制度损益,此古今之不必同者也。若夫兼爱天下而反之于正,虽以武平乱而济之以德,诚百王不易之道也。
公明哲超世,古之所以得其民者,公既勤之矣,今之所以失其民者,公既戒之矣,海内赖公,得免于危亡之祸,然而民未知义,其唯公所以训之,则天下幸甚!”
曹操肃然起敬,点了点头,“然也!当以为是!”
袁涣随即告退。
曹操嘉其才,拜为沛南部都尉。
继续讨论徐州的问题,曹操问道:“徐州百姓是我等为仇寇,为之奈何?”
话题一处,场上一片寂静。
于禁、乐进、薛议的武将系自然都是低着头,而文臣系的官员也是默不作声。
“咳。”曹操自知失言,挥了挥手,问道:“青徐二州,事关重大,不容有失,何人可以相托?”
换个问法,属下们自然好回答一些。
当即有人建议:“臧宣高素有威望,可当此重任!”
薛议看了过去,是下邳本地人陈登的推荐。
“臧霸么,倒是可以,作为地头蛇,他的能力自然也是有的,就是不知道曹老板怎么看了。”薛议坐在下方想到。
脑中也是浮现出臧霸的资料,臧霸字宣高,泰山郡华县人,父亲名叫臧戒,在县里担任狱掾,执法严肃,不肯依从太守处死太守想杀的人,太守大怒,下令拘捕臧戒送往府中,押送的士兵有一百多人。
臧霸那时十八岁,带着几十名门客直接到费县西部山上拦截,夺下臧戒,押送的士兵没有敢动的,于是他同父亲一起逃亡到东海郡,从此以勇壮闻名于世。
后来黄巾起义,臧霸跟随陶谦打败黄巾军,臧霸担任了骑都尉,收兵到徐州,与孙观、吴敦、尹礼等人聚积兵众,由臧霸任元帅,屯驻在开阳。
曹老板讨伐吕布的时候,臧霸领兵援助吕布,后来吕布被擒,臧霸便隐藏起来。曹老板募人寻找,最终找到了臧霸,但没有处置他,反而让他召集吴敦、尹礼、孙观、孙观的哥哥孙康等人,现如今这些人都在下邳。
“臧霸。”曹操喃喃自语,于薛议在下方单纯的考虑能力不同,曹操更多的考虑政治上的因素,任命陈登提议的臧霸,不仅可以示好陈氏,同时也能稳定徐州一带的人心,毕竟臧霸这个人算是徐州的老人了。
“那就臧宣告吧。”曹操心中作下了决定。
------------------------小知识--------------------------
《袁氏世纪》曰:布之破也,陈群父子时亦在布之军,见太祖皆拜。
涣独高揖不为礼,太祖甚严惮之。时太祖又给众官车各数乘,使取布军中物,唯其所欲。众人皆重载,唯涣取书数百卷。资粮而已。
众人闻之,大惭。
涣谓所亲曰:“脱我以行陈,令军发足以为行粮而已,不以此为我有。由是厉名也,大悔恨之。”
太祖益以此重焉。
袁涣的进言:兵,属于凶器,要到不得已的时候才使用它,以道德、仁义来进攻、征伐,加上安抚民众,为他们除害,只有这样,才可以与他们同生共死。
自从天下大乱以来,已有十几年了,民众渴望安定,比被倒悬在树上而渴望解脱还厉害,然而暴乱远未止息的原因是什么?想来大概是政治没走上正道吧!
袁涣听说明智的君王善于拯救人世,所以世道纷乱就用仁义来统一,世道虚伪就用质朴来克制;世道不同,事势变易,治国的策略就应有所不同,这一点不可以不明了。
对于制度的增减,这是今天与古代所不必相同的。要是能够兼爱天下人,拨乱反正,即使以武力平定动乱并以道德相济助,确实是百代君王不可改变的原则。
曹公您明哲超出世人,古代那些所用来获得民心的措施,您已经尽力而为了,今天那些所以会失掉民心的事情,您已经戒除了,海内依仗您得以免除了危亡的灾祸,但民众还不知道这其中的道理,希望您用这些道理来教诲他们,那就是天下的大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