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所有的中年人都一样,他们在一二十年之后冷却了燃烧的激情,对追求的狂热也似味同嚼蜡。但对于接下来路径的选择却不尽相同,这主要取决于当前自身所拥有的。
假如还是一无所有,那么为了家庭,为了嘴里的三餐,还有继续奔波,只是没有能量的在干耗,以至于脾气暴躁,性格乖戾。男人们粗鲁,有恶习;女人们忘记美丽的意义,热衷于邋遢。
而假如拥有了一切,那就是完全的另一幅模样,比如像唐老爷这样的,会潇洒的辞去政府里的工作,轻蔑的说一句厌恶,来自然呈现他的清高与脱俗。他当然可以这样,家族资金的庞大。
虽然世世代代在仕途上飞黄腾达,但唐家的财富并不是靠此来积累的,唐家人热衷于中国的传统,于是在茶叶,丝绸,药材上大做文章,财富渠道在中外都有很宽广的领域,自然财源滚滚。
除此之外,唐家在商场政界有愿为他卖命的友人无数,因为他们大都受过他的资助。从这一点看来,唐家把商业头脑用在财路运转上以外,还在人际圈里大展身手。利用钱财和地位的便利,对穷人和无势的年轻人给与资助,或是联姻,让他们既感恩戴德又无法叛变。
而商场上,对于运气不好经营不善,却又很有骨气和进取心的人同样给予恩惠。于是,这个家族的交际圈里里外外愈加庞大,而那些人在民国年间的上海滩上黑白尽占。
唐太太,这位独一无二的唐太太,尽可以继续她的高贵和矜持。
之所以这样大的家族而只有一位唐太太,并不是唐太太的意愿所致。
她也生在大富之家,她的父亲像所有旧时代的老爷一样,三妻四妾,由此来说她对于这种事不会有不适应,也从不担心,一是因为她和唐老爷的感情深厚,二是因为她生了一个宝贝。
这宝贝是个女孩,家里排行老三,前两位是哥哥。这宝贝不仅天生丽质,并且拥有非凡的气质和令人叹为观止的聪慧。
两位哥哥虽也具备这些优势,可因为她是个闺女而更显可人。她在唐老爷三十六岁生日时作为唐太太的礼物送给老爷,以至于父女两在每年的同一天过生日。
亲朋好友在每年唐老爷的寿宴上都能看到这位公主,唐老爷并不从于旧的章法将女儿家藏于深闺内阁,他迫不及待的想要将这手中的明珠想世人炫耀。
于是他也就越发感谢夫人的好。而这宝贝的威力确实存在,比如唐老爷做了她认为的错事或者妈妈对他皱了眉头,或妈妈没有用敬语来称呼他,她只要一撒娇,一皱眉,一滴泪,一家人就立刻破涕而笑。
而唐老爷在哭笑不得中越来越爱这个家,愈来愈不愿有其他人给这家里带来任何的不快隐患。
这样看来,唐家应该是完美的,生活在其中的人理应该幸福美满,但在这混世之中,净土是不存在的,一代世家,也许就进行着出人意料的故事而最终淹没在历史尘埃之后。
女儿长到十五岁,和经常外出的父亲一起去了杭州,本来唐夫人也要去的,因为不放心女儿,只是她的密友生了一种怪病,她也担心,只好在唐先生的保证下同意这个孩子有生以来的第一次离开她。
唐夫人不像别的富家夫人热衷于消遣打牌,她一直秉持着年少时的好习惯和高雅的兴趣爱好,比如对书法和古文的研究;向来对茶叶的评定是很有讲究。并且她聪慧的头脑随时准备着接受新式事物和潮流。
在大小姐出生之后,她既好好的照料孩子,还尝试了西方传来的音乐文化,十几年的时间她练就了一手好钢琴,并以此熏陶和渲染了大小姐的佳志。
于是由此说来,闺女和她妈妈几乎是一时一刻没有分开过。
但并不代表唐太太并失去了交际圈,恰恰相反,她有很多闺中密友,并且成为整个上流社会里的时尚风向标,同时因为她的家庭美满幸福,重要的是老公只属于她一个人,所以很多太太便上门请教取经。
其实婚姻中的秘籍并不是能够学得来的,它要靠一个人与生俱来的某种天赋和后天的精明累积才能够驾驭,才能够对于各种问题见招拆招。
说到取经,无非就是实在的无可奈何。那些经常进出唐公馆的太太们,不是被迫于无奈,就是压根没有大脑。
聪慧包括智商的高度,也包括在情商上的拿捏有度。
所谓的唐小姐唯一不如哥哥的就在于阅历,大哥比她长十二岁,二哥长她七岁,因为父亲的关系和父母的教育理念,他们随着父亲或父亲的友人出游各地,心胸气度自然与众不同。
妹妹除了小小的不服之外,对于哥哥,她更多的是羡慕敬仰,实在是哥哥们的宠爱让她无比的幸福和感谢。
这一次,妹妹终于有了机会,因为大哥开始忙于政治和家业的操作,并且涉足了爱情境地。而二哥已出国留学三年,至今未归。
杭州的美丽恰似是从神话就开始了传说,对于这闺中佳人来说,所谓的杭州就是母亲纤纤玉指翻转间撩过重重墨韵书香,用柔柔话语萦绕在她朦胧睡意中的梦境。
在黄昏色的梦境中,她犹记得轻拦一膝,靠在父亲的摇椅旁边,翻出昏黄的照片,看那印着春季微风之中悠悠西湖影,携来断桥五月端午再相会,肝肠寸断的妖人相恋。
还似曾相识是尧棠哥哥在秋千上告诉她的故事,断桥上有相拥泪流的白蛇许仙,她看到他的眼神,是外表冷酷之后的无限温暖。
阁楼之上,雨丝飘飞,轻纱流水,雕花木窗旁,女子倩影,指随针,起伏在平展丝绸之上,就是雨蝶之翅跟随雨滴跳动在水面,跳跃出一幅杭州景色,是西湖、是雷峰塔、是伊人、是在水一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