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漆黑的夜晚借着手机灯光工作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事,不过中年男人很细心很耐心。
他早在很多年前就预想过这种事了,现在做起来更是得心应手,宛如练习了成千上万次。
男人花了一个多小时搜集自己女儿留下的运动服运动鞋还有袜子的碎片,再把它们拼凑在一起。
在确定全部集齐之后,他把它们连着自己的手套一起扔进被姜瑶瑶踩出来的那个一尺深的坑中。
“还好我早有准备,这些东西毁尸灭迹起来只需要一把火就行了。”
男人暗自得意,从不抽烟的他从上衣口袋取出为此常备的打火机,将那些自家女儿的东西全部付之一炬。
“接下来就只有你了。”
男人踱步来到郑源身边,他之前就观察过郑源的情况。
虽然郑源看起来很惨,不过小命肯定是没问题的,不然男人也不会这么淡定地花上一个多小时的时间打扫现场。
“小伙子,小伙子你醒醒。”
无论男人怎么呼喊,郑源始终没有一丝反应,这使得男人打消了叫醒他然后收买他的打算。
男人抱起双手沉思,右手手指不断在左上臂哒哒哒地敲打起来,这是他的习惯。
最后,他掏出手机,翻开通讯簿,找到一个电话号码播了出去。
“喂,徐校医?是我,我是姜发勤,我在学校后山上发现了一个全身是血昏迷在地的小伙子,你带几个人来处理一下,我会和你共享实时定位。一定要让这个小伙子平安无事!没多久就要招生了,学校里面可不能出事!还有,等这个小伙子醒了,别让他接触任何人,第一时间告诉我。”
“姜校长?好,我马上带人来处理!”
原来,男人的名字叫做姜发勤,是一处大学的校长,而郑源出现的地方则正位于这所大学的后山树林。
挂掉电话,开启了实时定位,姜发勤在郑源的身边踱起了步,他已经不是小伙子了,考虑事情也变得慎重又慎重。
“不行,这还不够,还是得我亲自去拜访一下瑶瑶他外公那边,这才能保证火不会烧到瑶瑶身上。”
按理说,拜访岳父也不是什么太大的事,然而此时姜发勤的表情看起来却像是做了关乎生命的决定一般,如果有人看见,一定会惊讶不已。
校长姜发勤亲自打电话,徐校医的动作自然极快,没几分钟就带着几个男医生还有担架来到了这里,简单检查以后带回了校医院,而姜发勤则回到自己家。
“嗯?我门呢?呜哇!好惨烈!”
一到家,映入眼帘的就是空荡荡的门框,然后便是散架的实木沙发还有嵌在墙里还有个脸印的防盗门。
看着那个脸印,姜发勤猜都不用猜就知道“凶手”是谁。
一般情况下,熟知姜瑶瑶脾气的姜发勤会因此猜出之前的事里有着什么隐情。
不过,这时候的姜发勤因为要去老丈人那里拜访所以没有想到那里去,他只是敲了敲姜瑶瑶房间门。
“瑶瑶,瑶瑶。”
哭到筋疲力竭的姜瑶瑶早已沉沉睡去,姜发勤的呼唤自然不会得到任何回应。
“瑶瑶,爸爸有工作要出门一段时间,冰箱里有吃的,坏掉的门和沙发你不用管,等爸爸回来会叫人收拾的,这段时间晚上你也别出去散步了,一切等爸爸回来再说。”
说完这些,姜发勤觉得不妥,遂找来纸笔留了一张便条打算贴在外面大门上,然而看着空荡荡的门框,他转身便把便条贴在了冰箱上。
姜发勤写的那张便条上对于姜瑶瑶的安全一字不提,他知道,与其担心瑶瑶的情况,不如担心对她打主意的人。
待拿上车钥匙,姜发勤径直去了学校的停车场取车,走了十多分钟这才走出后山。
他和姜瑶瑶之所以住在偏远的后山上便是为了防止姜瑶瑶意外伤人,没想到最后还是出了这档子事。
姜发勤驱车来到机场,途中买了前往秦南的机票,马不停蹄地飞去了那边,等来到秦南,他直接坐车来到了一片连绵的石砌民居。
姜发勤驾轻就熟地在迷宫一样的砖石巷道中穿梭,这里的地形他早就纯熟于心。
直到到达一座三进四合院门口,姜发勤看了看表,此时时间已经来到了第二天的傍晚,晚饭的点儿了。
站在四合院门口,看着头顶悬挂的巨大的“第七宅”字样的牌匾还有眼前古朴沉重的大门,姜发勤感觉到有不少的目光在自己身上扫来扫去,但周围实际上一个人都看不见。
姜发勤深呼吸了一口气,右手抓起宅门兽首口中叼着的铜环,轻轻叩了叩。
伴随着“吱呀”的声音,宅门就像洪荒古兽的血盆大口一样洞开,一位佝偻老叟正站在门口,让姜发勤想起了二十年前。
二十年前,自己在这宅门口跪了三天三夜,那时候开门的老叟和现在一模一样,几乎连头发丝儿都没有变过。
“陆叟,是我,我是姜发勤,我是来见岳父大人的。”
佝偻老叟点了点头,露出和煦的微笑,让开了路,同时低声说道。
“原来是小姑爷,老爷念叨你好久了,说:‘下次你要敢踏进我们第七家的门儿,就一掌活劈了你!’,哈哈,进来吧,进来吧。”
看着老叟让开的路,再听着他所说的话,姜发勤越发觉得这座四合院像个吃人的怪物,而自己,正在一步一步自己走进怪物的嘴里。
咽了一口唾沫,看到一如既往微笑着看着自己的老叟,姜发勤发现从四周注视着自己的目光似乎越加强烈,似乎想要逼迫自己离开这里。
但想到女儿姜瑶瑶,姜发勤擦了擦并不存在的冷汗,一脚踏了进去。
“哈哈,女婿啊女婿,你终究还是踏进来了,你知道我有多恨你吗,你知道被你夺走了弦儿的我这二十年来日日夜夜心心念念想要杀了你想了多少次吗?”
在一阵带着怨念的声音之中,一个看起来才五十岁左右的中年男人,阔步从第二进的厅堂走进第一进的院落之中,一双铜铃般的牛眼怒瞪着姜发勤的身影。
此人便是姜发勤的岳父,别看他看起来才五十左右,实际上他已经七十多岁了。
“岳父大人,你又知道我又何尝不恨你呢?若不是你们,弦儿的身体又如何会那么虚弱,又如何会在十八年前生下瑶瑶时死去!”
姜发勤毫不畏惧地瞪了回去,脱口而出的话语超出了他自己的想象,他也没想到,事到如今,他的心底居然有这么浓烈的恨意。
“哈哈,你小子好胆量,居然敢瞪回来,二十年后的今天我反而有些中意你了,不过,现在说什么都迟了,因为你马上就要去见阎王了!”
姜发勤的岳父,也就是这座第七宅的主人,他叫第七武略,他拍了拍手,不知从哪里就跳下来几十号人,里三层外三层把姜发勤给围了个水泄不通。
为首一人是一个看起来三十来岁的汉子,但他实际上是姜发勤的大舅子第七琴,实际年纪已经快五十了。
第七琴一出现,姜发勤就明白了,之前那个想要逼迫自己离开的目光正是来自于他。
而第七琴也是第七家族中姜发勤唯一抱有好感的一人,或者说,姜发勤和姜瑶瑶能够幸福地过到现在和他的努力密不可分。
“大舅哥。”
姜发勤对着第七琴点了点头,不同于之前那声岳父大人,他的这一声大舅哥没有任何嘲讽的意思。
“妹夫啊妹夫,你怎么就这么急着送死啊,老头子这次可是铁了心要杀你,弦儿当年废去了自己所有的功力和老头子立下了约定,出了这门便不再理会你,现在你怎么就踏了进来!”
第七琴摇了摇头,半是生气,半是埋怨。
“我知道,可是,这次是瑶瑶的事,我必须得过来。”
对于第七琴的埋怨,姜发勤坦然受之。
“瑶瑶?瑶瑶怎么了?”
第七琴听到自己侄女出了事,连忙惊声问道。而第七武略听到他们的话,也没有忙着让族人出手捉人,装作吹着口哨毫不在意,实则尖起了耳朵偷听。
对于姜瑶瑶这个外孙女,第七武略只是听过她的名字,其余的一切都被姜发勤藏的死死的,要说不在意,那是不可能的。
姜发勤正欲出声,第七琴突然有蒙住了他的嘴巴,低声警告。
“等等,你真的要在这里说出来吗?要是说出来,你藏了这么久的瑶瑶的秘密就捂不住了!”
没错,对于唯一抱有好感的第七琴,姜发勤没有瞒他任何事,就是姜瑶瑶的特殊之处也全都交代了。
只是现在的第七琴还不是第七家族的家主,家族里还能横着走,走出门,那就说不上话了,要不然姜发勤也不必亲自过来一趟。
“大舅哥,这次我要是回不去,你觉得瑶瑶的事还能瞒多久?与其这样,还不如现在一口气全说了!”
姜发勤早就做出了决定,不过第七琴却没让他在这里直接说出来。
“老头子,瑶瑶的事是我们嫡脉的私事,这里外人太多,我们去里面厢房谈吧,大家,都散了,散了!”
跟着第七琴包围在这里的众人面面相觑,包围这里是第七武略的命令,第七琴说了可不算,最终他们把目光投在了第七武略的身上,想让他下决定。
“老头子!你就别犹豫了!相信我!姜发勤我会看着的,不会让他逃出去的!”
见第七武略迟迟没有动作,也不下命令,第七琴也有些着急,拍着胸脯做出了保证。
第七武略被自己儿子闹得心烦,而且他又确实想知道自己外孙女的事,最终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做出了决定。
“散了散了,都散了,琴儿,把我的乖女婿给我押进厢房里面来!”
三人来到厢房,在场的外人就只有跟来的陆叟,第七琴刚想让陆叟离开,却又被第七武略拦了下来。
“不用,陆叟就在这里吧。”
闻言,第七琴也不再坚持,让姜发勤说起了姜瑶瑶的事。从姜瑶瑶的特殊之处说起,到这一次的事情为止,全都交代了出来。
“就这点事?就这点事你就跑来我这里送死?”
第七武略有些讶异,又有些不以为然。
在他们的世界,别说把别人打成血人,就是一掌被人打死,那也只是自己学艺不精。
他们第七家族当年就是杀出了一片血雨腥风才得到了如今的地位。
看见第七武略的态度,姜发勤怒不可遏,拍案而起一把抓住了自己老丈人的衣领拉到自己面前,怒声说道。
“这点事儿?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瑶瑶是我女儿!我不想让她受到任何一点伤害!我希望她以后能够像一个普通人一样得到幸福,她也是为了如此才努力地控制自己!就算我不禁止,她也不会随便出去见到外人,现在她有可能会留下案底,祸害终生!你却跟我说就这点事!”
第七武略被姜发勤拍案而起的胆气惊到,才没有躲开抓自己衣领的手,接着又对姜发勤的话无言以对。
即使被喷了一头一脸的唾沫星子,他也没想过还手,就算接下来还口的话霸气无比,也显得有些底气不足。
“那个,在我们这边的世界人命又不值钱,更何况这不是还没出人命吗?”
姜发勤也不知道是哪里来的胆魄,一把把第七武略推回座位,而自己就这么站着,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蔑视道。
“我说了,别把我和你相提并论!我和你不一样!我不会让瑶瑶踏入你们那个野蛮的世界!”
第七武略呼吸一滞,想说又不知道说些什么,还有些恼羞成怒,然而令众人意想不到的一个人却说话了。
“姑爷,小小姐这样的体质说明她生来就是这边世界的人,她也迟早会被卷入这边的纷争,这可不是你张着一张嘴就能阻止的事。”
说话的人正是在场唯一的外人陆叟,这时陆叟的脸上也不曾挂着那招牌似的和煦笑容。
“啧!总之这事我知道了,我外孙女的事我会管,我这就打电话派人摆平,琴儿,把这家伙给我带到地牢关起来,等我打完了电话慢慢炮制他,然后再去把我外孙女接过来。”
听到陆叟的话,令人意外的是第一个咋舌的人居然是第七武略,吩咐完毕以后,他就拿起电话拨了起来,而第七琴则听话地带着姜发勤出了厢房。
第七琴带着姜发勤从第三进的厢房一直来到了第一进的庭院里,这时候姜发勤问了起来。
“大舅哥,第七宅里的地牢里面伙食好吗,我今天还没吃饭呢,现在有些饿了。”
这斯文中年人模样的姜发勤突然天然呆起来令第七琴有些哭笑不得,他一把抓起姜发勤的后领,把姜发勤整个人提拎了起来,接着朝仍然洞开的宅府大门口一扔,同时大声呼喊道。
“哎呀,我一个不小心居然让姜发勤跑到宅门外面去了,老头子和弦儿有过约定,离开这扇门就不能对他做什么,这下可遭了。”
姜发勤被扔出门外摔了个灰头土脸,他坐起身来第一件事并不是拍掉身上的灰,而是指着第七琴哈哈大笑。
“哈哈哈,大舅哥,不带你这样的,你演技也太差了吧,出声至少带点感情好不好!我学校的学生都比你厉害,要不要我让你入学学个表演?”
第七琴此时脸都臊红了。
“行了,你个没良心的家伙别在那得了便宜还卖乖了。”
姜发勤闻言顿时收起了笑容,一边拍自己身上的灰尘,一边起身正色道。
“这样没关系吗?你之前不是和他拍着胸脯说看着我,保证不会让我逃走的吗?”
第七琴狡黠一笑,兜住了姜发勤的肩膀。
“我这不是正看着你吗?而且,你可不是逃走的,是我送走的,再说了,我是老头子的亲生儿子,没有违反祖训的话他是不会对我做什么的,来,我再送你一程。”
此时的第七武略在最里面的厢房听到了第七琴的声音,挂掉电话,看着陆叟像箭矢一样窜出去,哼了一声,接着惆怅不已。
“哼,臭小子!野蛮的世界吗?我又何尝想让弦儿踏进来?可是人在江湖,身不由己啊。瑶瑶,瑶瑶,弦儿的女儿的名字是瑶瑶吗?第七弦第七琴,七弦琴是瑶琴,所以是瑶瑶吗?终究还是一家人啊。”
宅门口,窜出来的陆叟看着门外勾肩搭背的第七琴和姜发勤二人,心知晚了一步,脸上挂回了那副和煦的笑容,一声不吭默默地关上了宅门。
穿过砖石巷道,又走了一截路,第七琴呼出一口气,一本正经地说道。
“妹夫,虽然老头子一直都是这个态度,但是你可别恨他,刚刚我终于弄明白了老头子的想法,不过现在看来,反而有些奇怪了。”
“大舅哥,你说让我别恨他,可我怎么可能不恨他?若不是他逼着弦儿废去了功力,弦儿也不可能死!”
“其实这事不像你想的那样,这些年我一直有些疑惑,可是我摸不清老头子在想什么,可是,刚刚我终于摸到了些头绪,这次我准备去你家一趟,路上我们慢慢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