蓬山
云生万象,霏雾缭绕,蓬山之境,浮生三千。
蓬山拂澜台,仙风道骨的仙宗白须白髯,青袍振动,凝目远观山下,目色悠悠。
“仙宗,您唤我。”
台下鞠躬的男子,不过二十岁余,生得眉宇俊逸,眸色如洌,自有一股超凡卓然之气。
仙宗转过身:
“寄南,开封之地,绝处逢生,你准备好了吗?”
被叫做寄南的男子,是仙宗的首席弟子,他抬起头来,声音如寂:
“禀仙宗,弟子都准备好了,请问,何时下山?”
仙宗走下拂澜台:
“三日后,我会派北霜与你同往。”
“北霜吗?”
寄南心中是既盼她同行,又不愿她同行。
“她们回来了。”
仙宗缓缓朝着蓬山山门的方向望去。
山门入口之处,白衣女子与紫衫女子已然走近。
寄南的眸色随着白衣女子轻盈的脚步,愈渐深沉。
“北霜,茉儿,拜见仙宗!我们回来了。”
仙宗一改往日的严肃,神色变得和蔼可亲:
“这一路可还平安?”
对蓬山稍稍了解的人都知道,仙宗平时里严峻端肃,但却是最为疼爱这两个弟子的,这两人便是眼前的思北霜、鱼茉。
“仙宗,一切都好,镶南郡王世子与习公子于今早启程返回开封府了。”
鱼茉睿智凌秀,动静皆宜,稍稍年长于思北霜。
仙宗点点头:
“比我预料的倒是快了几日,那北霜你便随着你师兄下山去吧。”
“是,师父!”
思北霜是他们三人中年纪最小的一人,她有一双如秋日天空般明澈的眼眸,性子淳挚沉静。
“去吧,你师兄会好好照顾你的。”
仙宗微笑道。
思北霜看了看身旁的寄南,后者微微颔首,温和注视着她。
“终是要走的,为师不能永远留你们在蓬山上,我已放出话去,执凰相书,必掀风云!以后万事小心,若遇困顿,皆由茉儿通传。”
仙宗气定神闲。
“师父!”两人跪在仙宗面前,眼中尽是不舍,“万望师父多加保重。”
傍晚,院子里,思北霜抬手轻轻抚过小树的叶子,满心依恋。
“又在浇水吗?”
寄南走了过来。
“师兄。”
思北霜回眸。
“师父说了,下山后,不用再这么称呼了,你该习惯一下。”寄南的目光隐隐灼灼,“北霜,让我为你的小树再浇一次水吧。”
寄南接过思北霜手里的水瓢,柔声说道。
思北霜安静站在一旁:
“这是我入蓬山那年,师父为我栽的树,六年了,已经长得这么高。”
“是啊,时光飞逝,我们谁也无法挽留住时间的脚步。”
寄南的语气中透着淡淡哀伤。
“你怎么了?是不想去开封府吗?”
思北霜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必须去。我们都别无选择。”
寄南起身时,迷蒙的双眼恢复了往日的审慎与坚定。
思北霜淡静一笑:
“我们会一直在你身边,师父、茉儿和我。”
寄南凝神看她,却没有再说话,心里反复纠葛澎湃---
你,会一直在我身旁吗。
“下山后,便不能时时看到你的小树,我们多待一会儿。”
千言万语,此时,寄南的心意只能化作一句闲余的陪伴。
“我们可以常常回来吗?”
思北霜明眸剪水,期待地问他。
“不能。”
寄南残忍地拒绝了她的请求,心中却是猛然一阵痛。
三皇子府邸
三皇子景昉一直在院中焦虑地踱步,转眼间,月上枝头,疏影轻漫,他在等待一个人的到来,仿佛等待了数百载一般。
院门外,一个熟悉的身影走来,景昉激动地上前:
“你终于回来了!”
易橒澹眸色如海,脸上挂着清朗的笑意:
“我回来了。”
景昉紧紧扶住他的双臂,欣然而笑:
“我知道,你一定会回来!这两年,你可还好?”
易橒澹也扶住景昉:
“岐山虽寒,但却是逍遥自在。”
“我都听习贤说了,你屡遭暗袭,如今,你既已回来,我会护你平安无虞。”
景昉心中暗暗立誓,竭尽全力也要护易橒澹周全,这是一种坚定信念的所在,亦是莫大的承诺与守护。
易橒澹颔首道:
“好,那我就把自己交给你了。”
景昉郑重地:
“进屋说。”
两人一起走进屋内。
“你今日刚入开封府,我父皇就急召你,究竟是为何事?”
景昉一直在担忧此事。
“皇上简要问询了岐山大营的军务,后说是要赐婚。”
易橒澹回想着皇上今日的话,眸色深寂。
“我父皇要为你赐婚?”
这倒让景昉感到始料未及。
“是。”
“我父皇选的是何人?”
“宣正大人之女。”
景昉凝眸望远,细细思量:
“洛焕丘之女,洛焕丘是两朝元老,虽官居五品,不见得如何的显赫,但最近在父皇身前颇得依重,他几次受召命入宫,面见我父皇。对了,之前那桩蕘州舞弊案就是他接手办理的,听闻颇得朝中关注。”
易橒澹澄思寂虑:
“我知道此人。其实,六年前,我在平江府时与他有过一面之缘。”
景昉静静望着易橒澹:
“据说,他有两个女儿,皆是倾城之姿,知书达理。”
易橒澹脑海中闪过一些零碎的画面,一双澄澈无邪的大眼睛:
“他是有两个女儿。”
“那我父皇属意于谁?”
“不知,皇上只说问我的意思,我旦凭皇上做主。”
景昉大吃一惊:
“你,愿意?”
易橒澹懒洋洋地说道:
“为何不愿呢?”
景昉似乎了解到了他心中的想法,轻叹一声:
“这些事谁能做主?我刚问这一句确掺杂了我的私心,橒澹,你真的变了许多。我在想,我父皇如此安排,是否故意为之,他在告诫我们,他需要的是听天安命。”
易橒澹满目寂然:
“这件事先放一放,同我说说,这两年来,五皇子的动静吧。”
景昉瞳色幽深:
“他一直秘密扩张自己的势力,之前,我父皇还三令五申不允许皇子结党营私,拉拢朝臣,可最近一年里,我父皇不再提起此事,他越发肆意妄为了,吏部、兵部、工部、中书令皆安插了他的人手。”
易橒澹沉声问:
“他倒是不遗余力,安排周密。景昉,那个高处不胜寒的位子,你,决定放手一搏了吗?”
“如今这情形,恐怕再由不得我,我若不争,他也不会放过我!”
易橒澹微微颔首。
景昉冷冷一笑:
“我有一种预感,他一直在等待一个最佳的时机。”
“我不会让他伤害你!你想要的,我定会助你。”易橒澹目光灼灼,“还有一件事告知你,蜀阳公主回开封了,现就在皇宫里,皇上身旁。”
景昉心中震颤:
“是你带她回来的?”
“是,银国人秘密把公主送到了岐山。”
景昉疑虑重重:
“先是主动送回公主,后又暗袭于你,这银国究竟有何阴谋诡计?”
易橒澹语气如冰:
“思前想后,这两件事也许出自不同两个人的手笔,你也知晓,银国王室内跃跃欲试的可不止一人。”
“原来如此。我父皇那边,可有其他旨意?”
“没有,我对皇上禀告如是,公主一入抚珃城久病不愈,银国秘密送回公主,是碍于与北宋的邦交初立,如公然送公主回朝,恐有损于北宋国体,至于皇上如何想,就交给皇上定夺吧。”
景昉深思:
“蜀阳公主是我父皇最疼爱的小女儿,即使忌讳你先斩后奏,但那种情形之下,你别无选择,想来他不会对此事再作追究。只是,你日后定要多加防范银国之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