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放下手中的碗，身为商人，喝酒他自然在行，十分克制地只喝了两碗，他便也索要一碗蜂蜜茶慢慢品着……
甜，香，口感极佳。
他滔滔不绝地说起许多源宝楼所遇到的奇闻异事，所收到的奇珍异宝。
“小姐，东西都收好了！”敲门声起，传来一个苍老的声音。
素问清极其快速地起身去开门，一个须发皆白的老人家，拄着一根弯弯曲曲的木棍，见到开门的素问清便微微低头，素问清却是一把搀起老人，恭敬快速地扶进屋中。
“林爷爷好！”素问凛乖巧接过老人，让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
“爷爷……”平淡如水的声音第一次有了点波动。
老人看着小桌上的碗筷茶杯，狠狠剜了女娃一眼。素问清兄妹见状只能无奈对视一眼，年轻人之间的行为在老人家眼里总是会蒙上一些别样的意味。
“林爷爷冻坏了吧？喝点小酒？”素问凛乖巧询问着，手上却是快速斟上一碗。
“小姐，这可不敢。”林爷爷急忙接过却没动。
看着林爷爷的样子，素问清直接开口道：“应该的，应该的，天可冷着呢，这忙活大半天的，给您老倒杯酒可还不够，等下我让丫头烧水给您洗洗脚！”
“够了！够了！酒真香！真香！”林爷爷急忙喝了一大口，喝得急了咳嗽起来。两个女孩同时给林爷爷捶背的捶背，抚胸的抚胸。
等林爷爷稍好，素问清才缓缓道：“林爷爷家的丫头好啊，比我家的有用多了，这事让我家这个丫头来办，一杯茶不到的时间就把笔墨纸砚都扬咯！”
“小姐更好……小姐更好……”
素问凛一边狠狠瞪着自己的哥哥，一边又无奈于林爷爷的反应。
“既然林村长收货完毕，那么我也不再叨扰了。”李源说完将碗里的蜂蜜茶一口饮尽还舔了舔嘴唇。
“老朽送送李掌柜！”
在两个长辈世故的交谈中，素问凛一把背起大她一两岁的女娃，素问清扶着林爷爷，顺势将李源也带着向门外走去，嘴里也嚷嚷着：“送！都送！我们家专业的。”
林爷爷一家自是常常受到这种待遇，李源也是常常听闻素问清在灵市的表现，虽然不是同一码事，两者却都是笑起来。
先是送一老一小到家，再看着路上那绵延的火把马队。两兄妹深深吐出一口气，相视一笑，踏着月色慢慢走回村里。
李源十分聪明的将马队拆成一两匹，沿着不同的路线汇集到十分偏远的没村，这下回城却是聚集起整个马队同时启程，其中是为自己减少了隐患，更是为没村减少了隐患。
“服务真好啊！”素问清感慨。
素问凛点头不已，突然地她往一个方向看去，还奇怪的“咦”了一声。
而在这可爱的疑惑声中，素问清却是左右蹦跳得像是癫痫发作……
“七窍闭塞吗……”夜色中，一个人影缓缓走出……
“咦？”素问清循声看去也疑惑起来，他脚下像是被犁过一般的土地却没能让他多看一眼。
“商姐姐！”素问凛一直盯着一个方向，直至那人影缓缓走出后才笑着打起招呼。
月光下，人影渐显，来人熟悉而陌生。熟悉是因为见过不久，陌生是因为……不认识。
看着眼前这个同样身穿粗布麻衣之人，素问清一时不知道说什么，在源宝楼，这人似乎帮自己打了圆场，在刚才，似乎又对自己直接刀剑相向……
素问凛的呼喊顿时让他回想起来，在自己刚到匿星城时，有一个和自己同岁模样的小女孩。只是初次见面，那个小女孩就一直气呼呼地看着自己。那个小女孩正是姓商名落羽……
“一直粘着你雪阳先生的那块牛皮糖？”素问清问得微乎其微。
“嗯！”素问凛点头！十分肯定，十分大声。
这种小配合，两兄妹真是信手拈来，谁成想一道寒芒破风袭来，素问凛巍然不动，素问清则是猛然跳开，脚下那片犁好的耕地瞬间化作个泥坑。显然，微乎其微的问话还是被商落羽听到了。
“过分了啊！真当七窍闭塞不是人啊！”素问清心有余悸，转头看见小丫头还在笑嘻嘻看着，“丫头，你打得过她不？”
“打不过！”素问凛笑得更欢。
“打不过你笑什么！那个臭老头不是一直教导你吗？怎么会打不过！”素问清气。
“因为是和商姐姐一起上课的呀！”素问凛小脸鼓着也有些生气。
“许久不见，甚是挂念！”身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在客观条件如此充分下，素问清笑得比身边的丫头还要灿烂。
商落羽闻言一滞，右手在夜色中微微一抖便自然垂下。
“那是？”素问清觉得有什么东西在黑暗中散去。
“商姐姐的兵器。”
“帅啊!这手是什么境界的？”
“开光。”
“那你呢？”
“筑基。”
“不是五岁之时七窍开就天地相辅以成筑基吗？怎么你都十岁了还筑基！那个臭老头有没有好好教你！”
“我也不知道啊！先生说开光要看山不是山，看水不是水，靠悟！”
两人说着说着是越来越大声，已然有要吵架的趋势。
“你还有脸吼她！”一声娇斥传来，一个人影飞速闯入两人之中。
“什么地心！地质！地壳！什么洋流！什么季候！什么水是H2O……”
……
“……这些不全都是你一直说些奇奇怪怪的东西耽误了她吗！”
一连串的话语带着一连串不属于这个世界的词语，一咕噜的从商落羽嘴里冒出，随之而来的还有数之不尽的拳头。
素问清有些能躲开，有些却只能直接抗下，只一瞬间他就被按在地上锤起来。他其实听得有些懵，被打得也有些懵，像是神经反射一般的固执道：“这都是真的啊！我又不是骗她！”
那已然化作残影的拳头还在不断落下……
似乎在初见的那天，自己也被那个一直气呼呼看着自己的小女孩给按在地上乱锤。
那时两人还小，现在……可都是十五岁了！
“注意一下仪态！仪态！男女授受不亲！授受不亲！”一阵激灵，素问清急忙呼喊起来。
商落羽闻言一滞，素问清借机用力将骑在自己身上的人推开，推开之时……入手的感觉有些微妙……
简直就是下意识的本能反应，素问清直接在地上化作一个球一般，以最快的速度滚出了三丈之外。
三丈！三丈之内的一切仿佛都化作尘埃，与那大地再也不分彼此。清冷的月光下，赫然出现一处三丈大小的沙滩，沙滩甚至还泛着粼光，那细沙竟是宛如那H2O一般……
看着商落羽的一只手上有寒光一闪而过，素问清咽了咽口水，“我刚才脑子一片空白，发生了什么吗？”
“我什么都没看清，就记得商姐姐好快的剑！”素问凛惊叹着。
时间，空间似乎都被牢牢锁定一般。直到商落羽站直身子，双手自然垂下之后，所有的一切这才照常流转起来。
“商落羽，奉师命，听命于你三年。”
“哈？”两兄妹异口同声。
“家师有言，云霄跃夜初现，方可拜入师门，到时则需听命于云霄跃夜的初遇之人三年。”
“那个……我想问一下……”起先还是唯唯诺诺，直至有两道似剑的目光袭来，素问清瞬间抬头挺胸，“尊师是何处高人！”
“家师，匿星城曹雪阳。”
“呼！吓死我了，我还以为牛皮糖不是牛皮糖了！”素问清自知又有失言，已经再次做好万全的准备……
“商姐姐真的入了雪阳先生的师门啦！”素问凛冲过去一把抱住商落羽，小脑袋不断在她身上蹭着。
眼见危机得以化解，为了避免再生枝节，素问清开始惜字如金，只是站一边看着……
他也不知道为什么每次在这个人面前说话就都像没有大脑一样的藏不住事。
那时初见，小女孩气鼓鼓地看着自己，自己则看着她那双眼睛鬼使神差地说了一句……
我吃你家大米啦？
接着就是莫名其妙地被按在地上乱锤……
那天是自己第一次来到匿星城，那句话也是自己在匿星城中说的第一句话。
自己和她其实根本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商落羽沉迷于修炼，有着这个世间最伟大的追求——证道！
自己则是一个唯物主义者。在过去的动荡之中只想求得一口温饱，只有着让自己身边的丫头不要再饿肚子等这类渺小的需求。
商落羽生活在城中，努力着。
自己来到外面，也同样努力着。
一直以来，自己还是不断能了解到她的进展，而她似乎也不断积累着莫名的怨言。
自己从小丫头嘴里知道她的一切，而她似乎也从小丫头嘴里学到无数令她暴躁的词语。
许久未见……
她梦寐以求的成为曹雪阳的徒弟，十五岁便是开光镜……
自己身边的丫头也再没有挨过饿，可自己还是在寻求着温饱，一个村子的温饱……
都在变也都没变，看着眼前被素问凛如此亲近的女孩正笑着，他眼中的人影似乎模糊了一下……
那个气呼呼看着他的小女孩，其实非常可爱。
商落羽转头看向素问清，素问清背后一寒，立马摆出一脸的严肃。
“大乱要来了！”商落羽一脸的无奈。
“哈？”素问清实在莫名其妙。
“知道你不信，可祖师爷的卦言……都应验了……”商落羽仰头看着星空，看着朗月。
“你是不是弄了什么伪装了？”如此氛围，素问清却是眨巴着眼睛，眼中还有水光泛起。
他也不想打破这个气氛，可是他看向商落羽的时候，商落羽的人影就总是时不时模糊一下，弄得他的视线老是自动聚焦过去，较劲似的非要看清不可，双眼都像失控了一样。
“哦，这个是……”商落羽一愣之后，下意识开口解释，转头时却看见一个拳头正往脸上冲来。
一个七窍闭塞之人，别说是开光境的商落羽，就是那些五岁天地筑基最差的那部分人，素问清也别想打过任何一个，七窍闭塞，就相当于无根之浮萍……
这一拳突然袭来，开光镜的商落羽竟是呆若木鸡一般，拳头落在那琼鼻之上，顿时鼻尖就开始泛红……
素问清失控的已经不是双眼，这总是模糊的视线弄得他的身体也失控起来，不由的就像是要撕掉那神烦的阻碍一般……
视线终于清晰起来，眼前是一副花容月貌，澄澈如境的双眼，眉黛间自有一股寒梅傲骨，不染凡尘的气质……
现在……这股寒梅傲骨，不然凡尘气质正在……崩塌！那微微泛红的可爱琼鼻，那泪水氤氲着水汪汪的双眼，以及……那双眼睛中无尽的怒火！
这怒火，素问清很是熟悉，当时小小的她眼中也是这股怒火。
无数的剑光在夜色中浮现，剑光一路横行无阻，所过之处尽皆土崩瓦解，而它们最终的摧毁目标却还在拼了命的四处躲避着……
“我信，我信，你就算说你是玉皇大帝，我也信！”
一片狼狈中，一个唯物主义者竭力地呼喊！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