砧板上传来细碎的切菜声,女孩的背影浸没在夕阳的柔和光线之中,大海给自己泡了一杯红茶,借助残阳的余晖,静静地阅读一份老旧的报纸。
报纸上说,在北海岸的一个名叫金朝的国家爆发了一场人传人的疫病,国王和大臣紧急下令,及时且彻底地封锁了传染源附近周遭的地区,并且将那些罹患病症的人们悉数坑杀,然后再将他们的尸体统一火化,终于成功且有效地扼制了此次病情的蔓延。
说完这一小段之后,接下来便是一张该国的国王与大臣的合影,以及长篇累牍的关于他们所立下的丰功伟绩的介绍。
一行又一行冗长的文字,密密麻麻地叠在一起,几乎填满了剩下的大半页纸。
大海皱了皱眉,默默地盯着那张照片,盯着那几张被印刷成黑白两色,仍然不失油光的肥头大脸几秒,平心静气地喝了口茶。
他直接跳过这一大段的废话,一边看,一边心思,难道这世上还会有比这还要来得荒唐的事么?
他翻到了下一页,与此同时,琳刚好切完了菜,随手拧开了燃气开关。
煤气灶上腾出淡蓝色的火焰,她拿起一个玻璃质的水壶,开始往锅里面倒水。
报纸的第二页是一篇关于战争的报道,讲述的是一场发生在南方的战争,参与战争的两个国家,一个是代表正义的联盟国,一个则是未经开化的野蛮国度。
战争的大致起因就是正义的联盟国看不惯野蛮国度的腐朽与愚昧,认为有义务且有必要地插进该国一脚,代替象征世界和平的正义去感化这些可怜又落后的家伙们。
于是,他们抄起了机枪和大炮,在某个大雾弥漫的清晨踏过一座大桥,用炮火代替礼花,友好地敲响了该国的国门。
可是,野蛮国家的人民非但不配合,甚至还伴随着不少过激的行为,手段极度残忍地杀害了多名联盟国的正义之士。
为此,两国的外交关系一度陷入了水深火热的困境之中。
但,就在即将两国的全面战争即将爆发之际,联盟国的领导人表示,为了挽回两国的关系,以及展示本国该有的真切热诚,痛定思痛,他决定要加大力度去特地感化领国的一座城市,希望能够以这座城市作为模范,让邻国的领导人借此看到他们的诚意,以及两国强强联手之后的美好未来,为实现南方大陆共荣圈打下无比坚实的合作基础。
于是,名为‘感化’,实则‘屠城’的行动开始了。
联盟国友善的军人们攻入了那座被规划为屠宰场的城市,在街头巷尾里肆意纵横,他们挥舞着严厉的刺刀,一次又一次地戳穿那些人民的身体,将那些反抗的顽固分子活埋,恣意地蹂躏那些手无寸铁的女人们,把她们占为己有,当作欲望宣泄的进出口。
那些善良的军士们甚至和蔼地放任那些受惊的小孩在广阔的空地上逃跑,他们站在射击平台上,微笑地注视着那些逐渐缩小的人影,然后架起长枪,用黑色的子弹洞穿那些逃亡者的身体,好让他们停止劳累的奔跑,获得长久的休息时间。
琳把食材投入煮沸的热水里,盖上盖子,食材的味道随着蒸汽逸散在四周,做的应该是咖哩,空气里飘着一股辛辣的气息。
大海揉了揉太阳穴,觉得头脑有点发胀,看到了一大堆不该看的东西。
他又翻到下一页,没有来由地希望能看到一些稍微有趣点的报道。
报纸的第三页上面说,在中南部的黑岩森林出现了一块罕见的活体金属,学名暂定为‘黑岩’,一块外表如同黑色岩石的记忆金属,根据传说记载,此类金属应是神灵遗落在人间的武器残块,具备超强的韧性,抗冲击能力以及耐热性,能被神师炼化,随时随地变幻出各种造型。
但是,这同样也是一块被诅咒的废铁,凡是不佩戴任何防护措施,直接地接触到这一块金属的人,就像是在刹那间背负上致命的诅咒一般,下场大多悲惨。
先是身体忽感不适,再是没有预兆地狂流鼻血,然后皮肤出现溃烂,体内各个器官的机能开始衰竭,直至人体自带的免疫系统崩溃,各类并发症接踵而来,状若疯狂地剥削这些可怜人的身体。
在病魔死去活来的折磨下,他们几乎所有人都败倒在这无以伦比的巨大苦痛之中,他们绝望地张开早已干涸的双眼,看着日渐枯瘦的身体,最后绝望地死去。
但唯有一个人例外,那是一个男人,在森林之神的眷顾下,他与他的妻子的一同走来,徒手拿起了那块恶魔般的铁块,当着众人的面,一口...将它吞了下去。
而且,他出人意料地活下来了,就像神灵委派到人间的使者,借助男人的手,收回了他当初遗留在人间的诅咒。
男人的名字叫作吴凡,是一位神师,毫无疑问也是一位勇敢的战士。
...
这篇报道的侧方同样附有一张黑白两色的照片,狭小的图框里装载着两个正在热情微笑的俩人,一个男人,一个女人,大概就是那个吴凡,还有他的妻子吧。
从背景的白色可以看出,拍下这张照片的当天,天气应该很好,明媚的太阳照耀着朗朗的晴空,英勇的男人抬头挺胸地走在大地之上,温暖的女人立在他的身旁,亲切地挽住他的手,对着黑漆漆的摄像头,对着各地的来宾们,致以由衷的微笑。
相比于之前的两篇报道,他们的快乐是那么的干净,那么的纯粹,犹如那一天高照的阳光。
大海定定地看着男人的脸,又定定地看着女人的脸,忽然觉得那个男人好像在哪里见过,忽然觉得那个女人有什么不一样,忽然觉得自己好似有点儿莫名其妙。
具体在哪里见过,他一时之间也想不出来,至于女人有什么奇怪之处,他思索了很久,也摸不出什么头绪。
画面内的他们与画面外的他,两个毫无交集的片段之间相隔了那一段久远的时间,就像天堑一般伫立着,触不可及。
他唯一能做的就是极力地眺望对面那一方渐行渐远的过去。
但却始终看不到真切,时间的魔力就是这样,或许,终有一天,它会把世间的一切都冲刷干净,一切都会推倒重来。
虽然,这是一件跟他没半点关系的事,但他就是接受不了这种落差感。
接受不了那种过去与现在渐行渐远的感觉,那是一种空落落的感觉,就好像...什么都捉不住,什么都守护不了。
“开饭了。”
黄昏褪去,夜幕降临,琳一边说,一边拉开了一盏暖黄色的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