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士们,先生们,”站在台上的主持人加重了嗓音,“很高兴能够在此遇到各位,本次拍卖会将在五分钟后正式开始,请各位做好准备,我是本次的拍卖师,希望在接下来的一段我们即将共度的短暂时光里,各位都能顺利拍下自己心仪的物品。”
“同时,祝愿各位能够拥有一个美好的晚上。”他轻柔地笑着,礼貌迎向四面八方的来客,彬彬有礼地鞠躬,满堂的灯光在他弯身的一瞬间,蓦然熄灭。
黑暗无处可防地遁入这座偌大的礼堂,在场的男人们女人们都在同一时间陷入了缄默,饱含期待地注视帷幕落下的舞台,仿佛等待某出高明戏剧的开场。
长达五分钟的熄灯时间,无光的漆黑很好地隐藏住大部分人的脸庞,迷离的香水味若即若离地飘散在四周,琳小心翼翼地四处张望,试图想要在其间寻找什么线索,发掘什么情报。
而大海则是愣愣地看着前方,一脸的不知所以,分明就是不知道这些人在搞什么幺蛾子,但他没有因此而出现懈怠。
他的眼睛依然炯炯有神,时刻保持着深邃,犹如漆黑中的萤火虫般发放着光芒。
他看上去倒真像是某位豪门大族的公子,无论是谈吐还是衣着都表现得淋漓尽致,好像确有那么一回事似的。
“怎么是拍卖会,”大海凑到琳的耳边,小声地说,“我们会不会来错了地方?”
“这是掩饰,”琳也压低声音回答他,“他们需要时间排查附近一带的情况,确定每一位到场来宾的名字身份,等这些准备工作都一一完成之后,搏击赛就会开始的。”
“那还得等挺久的吧。”大海说。
不同寻常的夜晚,按以往的这个时间点,他应该还在傻傻地坐在后厨的阶梯上,傻傻地看着学院正门的方向吧。
或者,还是呆在后厨房里切菜,目光不自觉地看向学院的正门?
他没头没脑地想,想着想着,却发现那些日常的画面怎么也想不太清楚,记忆像是丢了帧一样,泄漏在少女交错的目光里。
黑暗很好地屏蔽了他的紧张,即便是他自己也是后知后觉,原来那份从容和淡定不过是自己的伪装。
假装自己变得优秀一点,假装自己变得稳重一点,想成为...某个人的依靠。
“是的,抱歉,”琳不无歉意地说,“要你浪费时间陪我来这样一个地方。”
“没啥,说什么呢,”大海耸耸肩,笑着说,“既来之则安之嘛,差不多也该开始了吧,那个拍卖会。”他转而目视前方。
这时候,巨大的灯光依次亮起,高亮的灯光照亮了这座奢华的拍卖厅,彩绘的壁画出落在穹顶上,仿佛在绘声绘色地讲诉着某一场遥远而又荒诞的战争。
舞台上,大幕抖动,那个身穿黑色礼服的拍卖师施施然地走了出来,旁边跟着两位装束同样得体的女侍,正推着一架蒙上红布的银质推车,跟随拍卖师的步伐,缓缓地走向灯光汇聚的中央。
于是乎,拍卖会就此开始了。
“接下来,请容许我为各位介绍本次拍卖会的第一件拍品,”主持人用富有磁性的声音说,“来自东海的一处秘不可闻的幽谷的酒桶,多年以前,随着一艘不知名的失事货船沉落至海底,封藏多年,直到近日才被重新打捞上岸。”
“但由于年代过于久远,加上海水的严重侵蚀,钉刻在木桶上的黄铜标识牌早已模糊不清,因此我们无从考究它的年代以及出处,就好像...大海之神抛给我们的一个小小玩笑,而接下这个玩笑的客人,将会面临两种可能,幸运的结果是获得一桶难得一遇的美酒,不那么幸运的结果则是仅仅得到一桶平凡至极的海水。”
“左手天堂,右手地狱,想必在座的各位皆是自认蒙受天神眷顾之人,不仅胆识过人,而且历经过无数风浪的起落,对于这等小小的玩笑,自然不在话下,”他温和地笑着说,“那么废话少说,起拍价八千银,每次加价额度不得少于一百银,机会难得,现在请出价。”
“八千一百!”马上有人举牌响应主持人的话。
“八千五百!”第一位客人报出价格后,立刻就有人跟进。
“八千八百!”有人举高了牌子,又说。
...
随着价格一轮接着一轮抬高,,客人们都在饶有兴趣地注视着那一只摆放在台上的老旧木桶,纷纷露出微笑,似乎是慷慨地接受了这个贻笑大方的玩笑。
最后,价格定止在了一万一千银的这个居高不下的位置。
主持人高声对着大堂喊了三次这个报价,仍然无人还价,沉默了片刻,他落下了手中的木槌,结束了第一件拍品的竞价。
拍卖会还在继续,第二件,第三件的拍品陆续被女侍们移至台上,拍卖师的声音回荡在场馆内的四周,不时地发出木槌落定的声音。
渐渐的,大海也跟着目睹了很多从未见识过的物件拍出他从未见识过的金额,看着那些出手阔绰的男人们女人们挥金如土,他只能暗自咂舌。
其中成交额最低的那个破酒桶居然也高达一万一千银,这对于他这种一个月仅仅收入三十银的工薪阶层来说,那是绝对无法想象的,倘若不是借助老大人的势力,按照他现在的收入水平来看,恐怕连给门口服务生提鞋的资格都没有。
一桶酒换取差不多三百六十七个月的薪水,难道喝了就能升天不成?
想想都觉得这些人是疯了,已经不把钱这玩意儿当作是钱。
甚至于,他们隐隐还流露出一种嫌弃金钱的神态,似乎巴不得早早脱身为好。
“一万一千银,可以向土匪买下一百一十条性命,拯救一百一十条性命,”琳忽然说,“但对于他们来说,一百一十条性命,却可能值不了一万一千银的钱。”
“怎么了?”大海愣了一下。
“没什么,只是觉得...太差劲了,”她压低声音又说,“有些人为了活下去,拼命地挣钱,但无论他们怎么努力,也不可能挣那么多的钱。”
“反而,有些人只为了自己一时的享乐,随意出手就是他们终其一生也无法企及的金额。”
“为什么这些人不会去帮助那些饭都吃不起的人呢,”她继续说,“为什么他们不能像是对自己那样慷慨地对待其他仍在苦难中的人呢,明明还有很多人还活在很苦很难的地方啊,每天都要起早摸黑,倒头来,却连自己保住性命的买命钱都凑不起。”
“很不公平啊,不是吗?”她看着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