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海哥,他们怎么忽然就打了起来啊?”小白叼着一根油条,怔怔地看着这场莫名其妙的乱斗,“他们说的咸豆腐脑和甜豆腐脑都是啥,好吃么?”
大海喝光那碗小米粥,擦擦嘴,不咸不淡地说,“不知道,应该是往豆腐里面加糖或者加盐的区别吧。”
“那应该是加糖的好吃,”小白点点头,理所当然地说,“以我的见解,无论什么东西,只要加了糖就一定好吃!”
“别没事找事,加糖加盐都一样,只要能吃,而且饿不死你就行了,”大海看着街边的拐角,“车差不多要到了,快点吃完,别让人家等。”
“知道啦知道啦。”小白连声说,一边将那根油条塞进嘴里,一边捧起那碗冒着白烟的小米粥,一鼓作气地大口大口喝起来。
米粥伴着油花咕噜咕噜地下肚,他喝到一半,忽然放下碗,嘴里嚼着油条,像是想起什么的,对大海说,“不过也要有点追求才行啊,就像油条配豆浆,配米粥,味儿都不一样的嘛!”
“是吧,”大海淡淡地说,“但根本目的还不是为了填饱肚子么?”
“好像又是哦...”小白困惑地捧起碗,喝光余下的米粥。
他似乎又想了想,抬起头对大海说,“但还是不一样的,如果每天都是吃同样的食物的话,哪怕那种食物再怎么好吃,迟早有一天也是会变腻的。”
“一旦变腻了,就不会想着再吃了。”他懵懵懂懂地说。
“小白,你这话就像是逛窑子的时候,不小心被媳妇逮住后讲的屁话,又臭,又不中用,”大海轻轻地笑,“有的吃就不错啦,不要身在福中不知福啊。”
这时候,黑色的马车刹那间驶过清晨的大街,随之一声悠长的嘘声落下后,急急地停在了早点摊旁的道路上。
大海从衣兜里掏出早饭的钱,朝向仍在抗战中的老板扬了扬,然后码放在饭桌上,拉起小白的手,就上车走了。
车厢的门轻声关闭,黑色的骏马再度长嘶,马蹄扬起,踏破清晨的薄雾,蓦然扬长而去,就像一道快闪的雷霆,疾走在天边,留下抱团滚在原地吃尘的三人。
马车的闯入就像是这场乱斗的中场休息,他们面面相觑地对视了良久,直到马车渐渐走远以后,才重新抡起拳头,重新投入到激烈的斗争当中,继续方才暂停的战斗。
生命不止,战斗不息。
他们完美地利用自己热烈的生命力,身体力行地诠释着这一句话。
天上阳光和煦,蓝空中没有一丝多余的云絮,街道边的河流闪亮,照耀出银色的折光,宛若一条宁静的缎带,恬静地牵系着这座城市的平和日常。
日光下的崭新一天,一切看起来都仿佛焕然一新。
...
学院的大门是一座由巨型花岗岩刻制而成的半圆形拱门,造型很平庸,甚至可以说是简陋,感觉就像花果山上的那帮野猴子们随手搭建出的石门。
没有想象之中的神秘感,也看不出任何神师特有的那种超然。
如其说这里是大部分神师的发源地,倒还不如说是某位穷酸老儒生私立的书斋,一看门面便知道很不能打,除了罗里吧嗦的口舌与笔墨,再无一用。
在普罗大众的印象里,书生一向都是弱不禁风的角色,只能苦等着侠女相救,然后再缠缠绵绵到天涯。
拱门的前方设有一处绵长的减速带,路道两旁不失风格地竖立着几面简洁的车辆禁行标志,一路疾驰的马车到这里也跟着开始减速,最后停步在土黄色的拱门之前。
在这座不怎么起眼的大门之前,即便是雷霆似乎也要乖乖地收起脾气。
车门慢慢地打开,白色的阳光顺势从高亮的天空倾泻而下,穿过不断扩大的门缝,照亮了车厢内逼仄的黑暗。
大海拉着小白下车,下意识地伸手挡了挡晃眼的光线。
隔着指缝,他偷偷地打量了一圈附近的那些走向学院的人。
清晨时分,前来上学的人并不是很多,停靠在路边的马车也就几辆,似乎是因为神师本就稀少的缘故,或者是此时上课钟声已然敲响的缘故,石拱门对出的那一条大道显得犹为的空阔,无遮无挡,四面八方都铺满了洋洋洒洒的阳光。
大海愣愣地收回目光,移开遮光的手掌,多少适应了眼前的亮度。
经过打听,这间学院实行的是一种称之为开放式的教育模式,意思就是,假若你有意要学,在该学科的上课时间内,随时可以坐到教室内听讲,只要不对其他学生造成影响,一般来讲都是不会有人赶走的。
当然,如果你非要在课堂上搅事,想来导师们也不会介意亲自动手,让你亲身体验一下神术力量的浑厚。
大海和小白上的第一堂课是数理课,讲师就是余剩下的六封信的收信人之一。
讲师姓吴,名叫明有,戴着一副黑边眼镜,毛发略微有点儿稀疏,头型就像被大陆环绕的地中海,光秃头顶就像是日照下的海平面,闪闪焕发着亮光。
单从样貌上判断,这位老师应该是四十好几的年纪了,若是放在平均寿命仅有二三十年的神师群体里面,无疑是一位高龄的老人,大概是因为常年醉心于学术上的研究,没有过多地施用神术,灵魂才得以留存那么长的时间。
“各位同学,有谁能告诉我,这道算数题该怎么算?”吴明有老师用手敲了敲黑板的一条算术题,转身对着学生们说。
算术题很简单,就是用浅白的粉笔在黑板上写着“1+1=?”
学生们纷纷愣住了,不知所以。
如果不是吴明有老师的头顶太过闪耀的话,他们可能都要以为来错了地方,误进了隔壁的启蒙学堂。
无人回答,坐满整间课室的学生们都在同一时间陷入深深的苦思之中。
他们手拿着碳笔在草稿纸上龙飞凤舞地、刷刷地写,似乎都在潜意识里认定真正的答案肯定不是一加一等于二那样简单,鬼知道那颗卤蛋一样的脑袋里装的是什么...
气氛顿时紧迫,他们眉关紧锁,如临大敌,俨然百思不得其解的模样。
时间一分一秒地走过,还是没有人敢举起手说自己得到了正确答案。
窗外面,温暖的阳光被微风拂动,掠过绿影摇曳的林间,轻悠悠地飘来,折射在吴明有老师的镜片上,屏蔽了镜片后的那一双眼,这个秃顶的男人没有再说话,只是露出一副意味深长的笑容。
小白打了个哈欠,百无聊赖地看着窗外招摇的树影,又看了看黑板上的题目。
刷刷的笔记声回响在他的耳边,他忽然举起手,大声地对着讲台上的秃顶男人说,“我知道!一加一等于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