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日站在大湖的岸边,一件一件地脱去身上的衣服。
她并不避讳身后正傻愣愣地站着的石头,随手扔掉最后一件衣物,简约的布料落在树影摇晃的草坪上,奔月的仙女就像是抛弃了凡俗中的最后一道约束。
又像一条笼罩着圣洁光辉的白海豚。
石头愣住了,眼睛一眨不眨地看着女孩,夜幕下,她那玲珑的身段在微冷的风中表露无遗,月亮的清辉洒在她的肌肤上,流淌着玉石般洁白的光华。
但他却没有任何的欲望,没有任何的妄想,不是因为不行,而是因为不想。
心脏像是被清空了一样,没有任何的悸动,宛若皓首穷经的圣徒终于在典籍之外觐见了现世的神灵。
“噗通。”
清脆的跳水声,她跃入了平静的湖面,溅出一个短小的水花。
忽然,有人在他的身边说,“今晚的月色,如此甚好。”
石头愣了一下,才发现身边不知什么时候出现了一位年轻人。
年轻人的脸上挂着平和的微笑,又说,“平寂的时间长流,顺水行舟,过尽千帆,久经归来,拾得遗落在原地的荒凉。”
“踏过山外的山,越过梦里的梦,终于与子相遇,恰似山川遇到了江河。”
石头还是发愣,没曾想懂到这个淫贼到底在说什么,也不能理解。
为何同样是偷窥的淫贼,这个家伙竟然可以笑得如此的得体、自然、和煦,宛若白夜里涣散的阳光。
“你好,我叫薰,”年轻人谦卑地自我介绍,“很高兴认识你,石头,”他眯着眼笑笑,“还有她,我们的明日。”
“明日?”石头顿时警惕起来,“什么明日,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名字?”
“明日,多美好的名字,当然是指我们那位美丽的姑娘,”年轻英俊的淫贼微笑着说,“数万年来,星空始终引导着世事的演变,倘若你要问我为什么会知道,我只能告诉你,一切尽在星空之上。”
“在那浩瀚无边的宇宙里,早在很多年以前,便已经写有了一切问题的答案。”
“我仰望星空的同时,也行走在人间的山河,”他满脸虔诚地说,“我一边参悟着答案,又一边追寻着答案,意图把这些山河揽入到记忆中,终有一日,我会回到来时的地方,将它们一一刻在大漠的石崖上,向世人递交我的答卷。”
这时候,石头终于确定了眼前这个答非所问满口嘴炮的家伙并不是淫贼,很有可能是一个神经病。
不知道从哪里知道了他的名字,又胡乱编造了一个古怪的名字,想要借此糊弄他,把他拉进神经病的领域里,随后通过多年累积的经验令他折服。
于是,石头干脆直接赶他走,威胁他,说,再不滚,他就要动手了。
薰像是没听到,依旧和煦地微笑着。
他站在原地,抬头眺望银湖之上的夜空,一点也没有想要离开的意思。
石头一下火了,却不知道是什么因为哪个具体的缘由而发怒。
可能是因为妒忌,妒忌这个家伙长得比自己好看太多,妒忌他的能说会道,张嘴就是一大堆他听不懂的话。
或者也有被冒犯的味道,觉得这个家伙不仅仅只是冒犯了自己,还有自己的同伴...
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一点,一点担心的成分。
担心这个英俊的家伙会抢走他的女孩,他的神灵,虽然他是得不到那个女孩的,但他也不想别人能够得到她...
尽管他知道这是一个卑微的、肮脏的、龌蹉的想法,但他还是不可避免地联想到这方面的一点点。
就像是人甩不开的本性。
“你在厌恶你自己么?”薰仿佛听到了他心里的声音,“你讨厌我,但你其实更讨厌的...是你自己。”
“这也是星空告诉你的么?”石头冷冷地说。
“嗯,”薰微笑,“是的。”
“我再说一次,”石头重振旗鼓,声音又冷厉了几分,“马上,给我...滚!”
....
“尊敬的神师大人,”一位老者说,“我想,我们需要谈谈。”
昏黄的大帐里只点着一盏油灯,大海被邀请来到一张摆满蔬果的酒桌。
他静静地凝视着那股端坐在主座上的老人,那位健壮的男人就站立在老人的身边,摇曳的灯火照亮了他的侧脸。
他那浓重的眉毛底下的双眼,隐隐流露出畏惧和不敢置信。
对于这种边缘地区的小规模战争而言,一位神师的出现,对整个战局的影响,毫无疑问是巨大的。
尤其是势均力敌的双方来说,一旦有其中一方忽然加入了一位神师,无异于忽然之间多了一张至关重要的底牌。
这是致命的,若是这张底牌落在了懂得如何去使用它的人的手里,往往就是对另一方造成毁灭性打击的铺垫。
什么叫毁灭性打击,简单的来说,就是将敌人全部覆灭,不接受投降,不顾及无辜的平民,也不在于城池的损坏,只是一味地破坏,一味地杀戮,一味地侵夺。
“老大人,恕我直言,我是不会帮你们做什么的,”大海喝了杯酒,闷闷地说,“你们可以把我当作营地里的一个平民,或者是一个普通的士兵。”
“我只保护我在乎的人,其余人等的生死,我不在意,我也没有义务去保证。”
“看来,是小大人多虑了,”老者温和地笑,“老朽邀请小先生来此地,没别的意思,一是要替属下的鲁莽谢罪,二是为没能及时欢迎小先生的到来而补偿。”
“老朽先行自罚三杯,望小先生可以大人不记小人过,忘掉此前的不愉快,”老者双手举起案上的酒杯,仰头喝尽,“同时,祝愿,今后大家可以和睦相处,小大人可以在此地,住得开心,玩得快乐。”
他放下酒杯,身边的男人及时地拿起酒壶,为他的续上一杯的酒。
老者又举杯,一滴不漏地按照自己立下的约定喝完三杯。
大海愣了一下,觉得其实真没有太大的必要,非要编造这些那些口说无凭的承诺,最终只会导致大家都很累。
喝酒就是喝酒,无所谓与你喝酒的那个人是谁...酒终归是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