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方是施法者。
他也是一只哥布林。或者说地精。或者按照万智牌的说法叫做鬼怪。他的身高是我的一半,舟的三分之二。肌肉什么的并不很明显,暗绿色的皮肤粗糙地像是已经风化的岩壁,大概既是岁月的沧桑也是种族的特质吧。头型有点像是鸟嘴,鼻子长而尖,耳朵也明显拉长,眼睛和正常人的眼睛当然是不一样的,但是我也没法描述,可能像是动物或者是外国人?布衣,虽然看不出有什么光泽,但是不排除是魔法物品。武器……没有明显的武器。但是日天光凭一条藤条几片叶子就能施展效力强劲的魔法,不知道他的法器是什么。哦,无杖施法也是可能的,在这个未知的世界什么都有可能。
而我之所以说他是施法者,是因为他刚才手一挥就做到的事。他旁边的空气中突然闪现出数团光点,像是编织的针一样动了起来,纵横交错,变成了……棋盘。树苗飞长,变成了桌椅。椅子的高度不同。最后,空中冒出了几个小圈,可能是极其迷你的传送门,棋子从里面落下。
少见的非对称的战棋。角色栩栩如生,让人怀疑是不是把真人石化、然后缩小了制成的——极有可能。红方只有五人,楚河汉界的这边异常空旷,而黑方则几乎把那一边的棋盘占满……还有一条巨龙。
第一局不会是我。半是演示半是日常,这人要和自己的弟子先下一盘。然后作为试探,下一个对手大概是我们。应战的总不能是昊,也不会是舟,那势必是我。
有趣。
“来吧。”
“喏。”树人立刻回答,然后坐到位置上。
他们两人什么都不打算解释,预料之内。只是开始了对局。执黑先手。
树人很谨慎。树人先呈现守的态势。
“阿伦……你的手……”詹钱昊在我耳边小声说。委实说,聚精会神的我几乎要忘记他的存在了,虽然我没什么表情表示。
“嗯……啊。”我偏向他,“如果可以的话,你能想想办法吗?”“当然!”他从斗篷下面掏出新的植物。槲寄生?他一边低沉地吟诵着什么我听不懂的话,一边抓住我的左手。然后藤条凭空长出,包裹住了我的手,用的是标准的固定方式,毕竟他的本职就是医生嘛。疼痛感稍微减轻,还有一些麻痹感,或许是镇痛剂,或者魔法的镇痛作用。
魔法。
“谢谢。”我看着为我处理伤口的詹钱昊。他披着斗篷。戴着魔法的面纱。让我觉得自己并没有那么熟悉他。
魔法在这个世界真实存在。我们被魔法攻击,也被魔法治疗。因为魔法力挽狂澜,也因为魔法所以懵懂无知。
必须考虑魔法。
棋盘上的战争正在进行。我本来以为魔法驱动的棋子会更加华丽的,结果倒是很返璞归真。棋子和棋盘。挪动小人的手。树人的手颇为庞大,而他矮小的师父则理所当然地手小。
徒弟恭恭敬敬。只用手指的最前端的触须,卷起棋子的剑或者是手臂。
他的身体是由树构成的。
而且他思考地很慢。
很慢很慢。
一只哥布林正在和一只树人下棋。而我们两个,奇幻世界里最无趣的种族——人类,我们两个人类只是在稍远处看着他们。实在是有够无聊的。所以,我问詹钱昊要了一张纸。我做了一些笔记,关于那些棋子的走法的作用。规律和法则。日天开始画素描,这座树屋好像很合他的胃口。然后,我们累了。我们饿了。负责打猎的那个人还没回来,只能勉强吃一些干粮。我把手放到门把手上,也没人斥责我。日天觉得这样不好,但是我不觉得有什么失礼的。
我们走进树屋。一进门就是几级向下的楼梯,第一层比我们想象的要宽敞地多。一排又一排的陶罐,日天不用打开就认出了他们的名字。大多数是我也听说过的东西,他报的是现代的学名或外号,甚至有板蓝根;小部分则明显比较魔幻。正中间是一张地毯,日天说是植物纤维编成的,出于礼貌我们没有踩踏。
他真的挺喜欢这个地方的。也许因为他们的魔法有一点相像。
根据钱昊所说,他施展魔法的原理是“对大自然的信任和信仰”。物灵师。物灵师们施展魔法靠的是坚定的心和意志,就像DND里的神术。
是靠信仰。
“那我没办法施法咯。”我耸耸肩,“我可不会自制洗衣粉,也不是自然主义者。更不是反智主义者。”
日天尴尬地笑笑。
这里是魔法师居住的地方。顺着紧贴树皮的回旋楼梯,我们爬上第二层,是居住区。客厅。火炉。
树屋里的火炉。总觉得是个合适的冷笑话。几个通道似乎通向别的地方,但是从外面根本没看到凸出的部分、或者吊桥连接着的第二棵树。
这也是魔法。
日天制止了我,他说那可能会通到危险或者隐私的地方。
那等那只身高只有我一半的师父来领我们看就好了。
我们走出门,夕阳在山,人影散漫。
麻醉的效果消失了。我的左手一点都不能动了,而且还有一点疼。但是,从我的脸上什么都看不到。日天的脸色也不好,他消耗了很多魔力。
现在我们有些平静地看着夕阳,因为我们伤痕累累、筋疲力尽。
我们和一支军队正面交锋了。
对,我是用盾牌挡住了几下,但是也就是接了几招罢了。我不知道他们为什么要发动攻击,现在也没有得到主动权。只是等着这个傲慢的师父下完他的棋。
我没能得胜。
夕阳在山,人影散乱。山火不知道有没有得到控制,虽然我们已经看不到火光和浓烟了,但是有什么能熄灭那样一场山火呢?即使用现代科技也很难……
魔法。
“施法者施展魔法靠的是和地脉的联系。”
“从地脉提取魔力,和自身的魔力联通,通过法器施放出来。”
我还没来得及向归来的游侠招手,所谓的“师父”就这样说。这样的人总是这样,故弄玄虚又傲慢。
……
或许傲慢的是我自己。
这家伙确实知道的比我多。多好几倍。
我看向他。
“物灵师是靠法器来沟通某样物品或者概念,奥法师则是依据古老的契约唤起生物本能和地脉之间的联系。”
“但是别想了。”
“你是不可能做到的。”
“你绝不可能使用魔法。”
棋盘上已经没有黑色棋子了。
只剩下五枚红子。
哦,在稍远的未来,我意识到这句话只是威慑,或者激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