百里霜背靠墙壁，双臂抱着膝盖，精致的下巴搁在小臂上，眯起双眼，嘴角多了一抹晶莹的涎水。
商陆轻轻拍拍脖子，转头看着院内夕阳落花叶，笑了笑，坐在台阶上，又回头看向百里霜，不说不笑。
末了，天色渐暗，百里霜睫毛微颤，缓缓睁开眼，四目相对，她缓缓抬手擦去唇边涎水，抬头看了一眼，说道：“走了。”
商陆点头。
百里霜扭过身子，低头往地板上望去，微微发愣，她回头看向商陆，双手抓起湿漉漉的袜子，歪着头，一言不发，眸中似有杀意。
商陆愣了愣，说道：“小姐，你不是说不穿吗？”
百里霜眉毛微微一挑，看向左手拎着的袜子，又看向右手拎着的袜子，冷冷道：“两个时辰前说的。”
商陆沉默良久，偷偷抬眼，正对着她那双淡漠的双眼，商陆道：“小姐，我背你回去吧。”
百里霜站起身，赤裸双足，站在台阶上，居高临下，低头望着商陆，又举着手中湿漉漉袜子，左右看着，塞在商陆怀中。
商陆只得收起，然后蹲下身，想了想，脱下外衣。
百里霜往前走了一步，伏在商陆背上，手臂搁在商陆肩上，下巴又撑在小臂上。
商陆扶着百里霜双腿，站起身，又将外衣围在腰间，正好遮住那双白洁精致的小脚。
百里霜面无表情，只是将脸也伏在小臂上，又抬起另一只手敲着商陆后脑勺，提醒道：“锁门。”
商陆点头道：“知道了。”
走出院子的时候，他只能单手锁门。
天色已暗，又有宵禁，商陆匆匆背着百里霜回到三九巷去。
路上经过齐山林酒肆，他侧目瞧了一眼，喝了一口酒，喃喃道：“开窍了呀。”
商陆将百里霜放在木廊上，赶忙去煮饭。
等到百里霜吃了饭，又烧水给她沐浴。
直到她捧着湿漉漉的长发回到房中看书，商陆才又匆匆赶出城去。
这几日都要出城与风于飞过招，美其名曰指点徒弟，但商陆从来都只是挨打的。
风于飞虽用缚灵索锁住了境界，但她修的本就是仙法，前世真真实实在一名仙人门下修行，今世又出身四世三公的名门风家，自然远比寻常第二境强横。
但商陆也算是小有收获，正如风于飞所言，商陆最擅长的，就是以战练武，八脉俱通的真气浑厚远胜第三境，小抄术和大手印又是天下罕见的神通，商陆用了两***得风于飞也使出神通。
据她说来，是商陆成仙之后为她而创的神通，虽非仙术，比起大手印，却也不差多少。
凤凰于飞。
商陆一直以为，风于飞虽能胜他，依仗的也是那灵活的步法及前世带来的搏斗技巧，直到昨夜风于飞被商陆逼得避无可避，使出了凤凰于飞，商陆才知道。
大手印，人间有敌。
那时候，两团赤色焰火中，凤凰展翅，抵住了大手印去势，若非商陆真气不断，只怕还要将大手印穿透。
又是鏖战一场，商陆躺在草地上，气喘吁吁。
风于飞扶着树枝，踩在树梢上，微微喘气，抬手擦汗，然后将双手放在身后，略微有些不满道：“师父，你又使了大手印。”
昨夜使出凤凰于飞后，风于飞第二境那些真气便直接耗尽，筋疲力尽地躺在地上，动弹不得。
最后还是商陆背着她回到城中去，好死不死，又正好被诸葛青逮了一个正着，苦口婆心全了一整夜后，风于飞顶着两个黑眼圈，还要去背书，真真是生不如死。
最后才与商陆定了一条规矩，两人过招，皆是再不使神通。
商陆无奈道：“那种时候正正好，不用真可惜了。”
风于飞微微蹙眉，虽是不满的，但他是师父呀，师父出尔反尔，徒弟又不能真的去骂他。
于是，她坐在商陆旁边，难得伸出食指戳在商陆脸颊，轻笑道：“师父，你这样出尔反尔，是要请我喝酒了吧。”
商陆坐起身，说道：“小孩子喝什么酒？”
风于飞纠正道：“我十四了。”
商陆说道：“带你去吃糖吧。”
风于飞无奈捧着脸颊，“师父，你真拿我当小孩子了。”
商陆笑道：“牛乳糖，味道真好的。”
风于飞说道：“又不是没有吃过。”
抱着一包牛乳糖回到客栈的时候，风于飞咬了一块，轻轻摇手，“师父，那么，明晚见了。”
商陆笑道：“明晚见。”
商陆转身，走至东大街，看到了墨家别院，自然也就看到了陆家大宅。
宅门大开，家丁面无表情，看了商陆一眼，又转头望向别处。
往时城中唯一的修行人，公子陆谨唯一的兄弟，如今，也置身事外了。
世态炎凉，不过如此。
但那又如何？
陆家，也并不靠外人。
家丁转身走入门中，将大门闭合。
商陆在陆宅大门对街站了片刻，缓缓转身离去。
不远处的墨家别院外，魏言双手拢袖，转身走入黑色中，顺着走廊，入到后院，坐在厅中，对面还有黑衣白面的墨染香。
她手中拿着一瓣橘子，放入嘴中，细细品尝，又微微蹙眉，马铃儿问道：“小姐，可是酸了？”
墨染香点头，马铃儿转身，正见到缓步走来的魏言，弯腰行礼。
魏言笑道：“师姐，消息是好消息，就是不知道能好多久。”
墨染香道：“云帆没有被抓。”
魏言点头：“对，而且，陆承业被下狱了。”
墨染香抬头，笑道：“李墨的肚量比我想的小了许多。”
魏言笑道：“还是因为陆承业在北州如日中天，李唐皇室，虽肚量再大，只怕也容不得他”
墨染香道：“还有什么好消息？”
魏言意外道：“师姐又知道了？”
墨染香放下橘子皮，轻声道：“陆承业下狱是迟早的事情，算不得好消息。”
魏言挑眉，大笑道：“陆谨丫鬟和商陆打起来了。”
墨染香淡淡道：“那是你的好消息。”
魏言轻轻点着脑袋，歪头道：“也是，不过，也有师姐喜欢听的消息，陆谨今晚去劫狱了。”
墨染香闻言，微微一愣，说道：“那是个好消息。”
极好的消息。
陆承业，救不活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