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明夷以灵力送走红绫,实是毕生修为所聚。谢小峰的身子裹在红绫之中,越飘越远。
数个时辰之后,灵力渐渐消失。红绫缓缓向山谷中坠落。这里离开罗浮山已远。
谷中树木丛生,却不知到了什么山脉。红绫轻轻落地,谢小峰站起身来,收起红绫,想到这是母亲留给他的唯一之物,不禁潸然泪下。
无极门是不能再呆了,但天地茫茫,却不知要到何处去。
他找到出山之路,走了小半个时辰,就已到了山脚,远远望去,数里外却有一个村落。
谢小峰也不知该当往何处去,一面走,一面流泪。只不过所去的方向,自是那片村镇。
一个时辰之后,谢小峰来到镇中。他擦去泪水,心道:“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既有报仇之意,自然不能饿着,当下进去一家面馆,要了一碗素面。正要吃面,忽然外面匆匆来了数名道士,都是身后背剑,往里一张,说道:“这里有个小道士,看一看,是不是无极门要找的那人?”说着却取出一张画像来,画里之人跟谢小峰的相貌竟有几乎相似。
谢小峰心下惊骇,没想到这么快,就有无极门的弟子搜寻自己。却不知无极门可以用‘鸿雁传书’秘法,即时显示影像,传递消息。而此镇恰好有无极门人,当即拿了画影图形,前来寻找魔子下落。
谢小峰心惊之下,一抬脚,踢翻桌子,向那几个道士摔去。桌上汤汤水水,一时四溅。几个道士猝不及防,大骂声中,四下闪避。
等到饭桌落地,房里也没了人影。
那几个道士料知必是画影中要寻的人,当即回去禀知师兄,传书回无极门,派人来此镇大举搜索。
谢小峰狂奔多时,离开镇子,进了一片树林,这才放缓脚步。他只顾逃命,忘了运使灵力,因此跑得气喘吁吁,慢慢在林间走去,歇了好一会儿,这才缓过劲来。
他想起那些道士言语之中,说起无极各院真人的飞檄传书,说是捉拿逆徒,诛杀魔子,可以不择手段;若不能将自己生擒,可以当场格杀!想到这里,不禁心中一寒。
他与母亲相认,却只是短短不到一个时辰,便又生离死别。自己的身世,虽然还不是十分明白,但魔子的名头,却显然再也摆脱不了。以无极门的实力,无论自己跑到天涯海角,只怕也无法安宁。
他心想都是因为身上还穿着道袍,这才被人发觉。于是在路上向打柴樵子换了衣服。他的道袍可比樵子的衣服要新得多了,樵子虽然不愿穿道装,但谢小峰苦苦相求,那樵子心软,也就允了。
谢小峰又将小道士的发髻拆散,随意找块布包了头,又换了衣服,找片溪水一照,已成了一个俊俏的农家少年,料想不会再被人看出是无极门中的道士,这才略略放心。
谢小峰心中抑抑,只望林深处而行。走了一天一夜,终于出了林子,来到一座大城前。
走到近前,见城楼上写着池州城几个大字。
谢小峰肚中饿了,进城找吃的。他匆匆离山,身上没带什么银两,只在贴身衣袋中摸出十几个铜钱,三个铜板买了两张饼吃了,又讨些水喝下,暂时充饥。
站在繁闹街市,望着街上熙熙攘攘的人流,心中却一片茫然,实在不知该当何去何去。
正自发呆,忽听喝道声传来,谢小峰扭头一看,只见一辆双辕车从街上经过,前面有几个骑马仆役拿着鞭子喝道,一看就知道是官宦人家的家眷出行。路上的人纷纷避到两边,谁也不敢招惹。
谢小峰一直住在深山,不理世务,一时呆脸,竟忘了闪避。眼看着马车就要撞了上来,赶车的车夫吃了一惊,急忙勒马向旁避让,登时失了平衡,险些把马车跌翻了。坐在车里的人只感身子东摇西晃,惊呼起来,却是一个年轻女子的声音。
喝道的仆役回转马头,又惊又怒,挥鞭就打,喝道:“好大胆,敢挡府衙内眷的车轿!”
谢小峰自然不能被他打中,只一伸手,就接住鞭子。那仆役一呆,用力一挣,自是纹丝不动,涨红了脸,喝道:“好小子,还敢还手?老子抓你进大牢,关你三年五年再说!”
车里忽然传来轻柔的声音道:“算了,放了这人。他也不是有心的。”
车帘微微掀起,谢小峰一瞥眼间,见到了一张秀丽绝伦的脸庞。但那种眼波流传、清秀淡雅的神态,只是短短的一瞥,车帘就已飘落,车里车外,又分为两个世界。
谢小峰大是讶异,心道:“世间竟有这样美貌的女子,只怕不在清秋师姐之下!”
双辕车重又起行,谢小峰闪在路边,望着车马过去。
忽然之间,街角出现几个背剑道士,正向自己这个方向张望。他心下一惊:“这伙道士这么快就发现我了?”转身要走,却又在另一街口,见到两名道士,显然都是要追拿自己的无极门徒。
谢小峰暗自心惊:“无极门果然不凡,我换了道装,却还是被他们跟上了。无极门中的道兄,个个都道法高深,若是被追到,我可不是对手!”
心念急转,忽然想出一计,当下用力将街上两个路人一推,那两人又撞倒两三人,一时破口大骂,登时大乱。
谢小峰却矮身快步钻入那辆马车底下,手脚一撑,藏在车厢之下。赶马的车夫浑然不觉。
无极门众道士从两头围堵,但街上人多杂乱,却不见谢小峰的影子。众道士大奇,提剑四处寻找。
马车不急不缓,穿街过巷,过了几条街,却到了北门太守府衙。衙门口有人把守,谢小峰只怕还有人跟着,此时却不敢出来。于是仍是藏在车下,进了府衙。
车子在院中停住,有丫鬟上前,将车中女子搀下车来。谢小峰在车底,只见到淡黄色的罗裙轻飘,一双精致小巧的绣花鞋,轻轻踏在地上。
谢小峰望着那双绣花鞋,不觉一怔,那是一双纤秀的玉足,与男子粗壮的脚掌截然不同。他在山中修道,从未想过男女之别。而此时一双女子的素足赫然出现眼前,不禁看得呆了,一种从未有过的奇异情绪,竟自由心底深处荡漾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