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何家老宅的路上,何云逸对着自己的妹妹说道:“怎么了,不高兴啊,我都按你说做了啊。”
何云袖不搭话,“妹妹咋地啦,是不是我进去的时候那小子欺负你了,走回去找他算账!”
“哎呀,你跟着起什么哄啊!”
“嘿嘿嘿,你俩说的啥,为兄我不追问,不过我大概明白怎么回事,听哥哥的,好好活着就有机会再见的,张乐生那小子生的没心没肺,他心宽着呢,你可不能给自己添堵,郁郁寡欢的,明堂里好好念,总有能收拾他的一天。”
“你才没心肺呢!”兄妹俩嬉闹着回了老宅。
天近午时,观湖镇家家开始了午饭。灶房的桌案上,张青莲甚是开心,先是连着喝了两大碗杏花酿,张乐生看到父亲如此高兴,说:“爹,我决定了,我要去剑宗,我要去看看外面的世界。”
“好,好,好,为父就等你这句话呢”,张青莲连着三个好字,说完又干了一碗。
“晚些时候,老子我教你些用的上的本事,包你开眼界”,刚等他说完,岳紫药偷偷把另一坛酒藏到了灶下。
午间时候,张乐生在自己卧房看着那竹铃出神,又想起今天何云逸那久别的面庞,更加下定了决心,而主卧这边,岳紫药气的睡不着,张青莲一个人四仰八叉的睡姿伴着震天的呼噜声,气的她直想打人。
下半天的时间里不知怎么地有间茶馆不打算开张了,几人都各自在屋里睡到日落西山,直到天已黑透,张家宅院里才恢复了一点生气。
张青莲睡了一下午,终于是醒了酒,先来到客堂喝了口茶,润润嗓子,准备开始教自己儿子一些本事,又来到偏堂,给那块无字的灵位进了三炷香,嘴里念叨了一两句,之后就来到张乐生的卧房。
一推门就看到,儿子床头上的“竹子玩意”,他没太在意,只当是何云逸送给儿子的玩物吧。突然间想到了晌午前在宅门前的一幕,他立马把儿子揪醒,神色猥琐的说道:“儿子,晌午的时候给你一块蹲墙角的那个女孩是谁啊?穿着打扮看样子是大户人家啊!”
“啊?晌午?”张乐生本在梦乡中,被自己老爹这么一揪,先摸了摸耳朵,后来一拍脑门,那疙瘩还在,“啊呀,疼!”
“你说女孩?哦!对了,是何云袖啊,她说她明天就要回陈州了,是来和我道别的,我也闹不清楚,她还送我这个玩意”张乐生说着,还拿起床头的竹铃给张青莲看,“你看,就是这个。”
张青莲虽说道行实力平平,可眼光一向独到,可偏偏这时候走了眼,也只能怪何云袖用的这翠芸竹实在很普通之物,而且这丫头心眼实在,愣是给这铜铃包了个严实。
亦或许他根本就没对这东西上心,只是对儿子跟那何丫头起了兴趣。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功课是块料,原来对这种美事你也有天赋,可以可以,哎,那何丫头就是何云逸的妹妹吧,乖乖,那我这茶馆还开个屁啊!”张青莲边说边乐,脸都变形了,这边张乐生还没弄明白自己的爹是咋回事。
“你们俩还吃不吃饭了?啊!”岳紫药不知什么时候也来到了门口,张青莲只得把脸抹正常了,回道“今晚你自己吃饭吧,我要给儿子授课了,吃多了,不方便。”
岳紫药看着他那故作严肃的样子,憋不住笑,但她知道接下来自己需要做的就是旁观,于是便回灶房了。
院里,张青莲对着张乐生说道:“你爹我虽说道行不深,手段不高明,但是能活到现在,那保命的本事是相当厉害的,不过,乐生你已经十二岁了,其他好些招式都得从小练,是童子功,我今天呢就教教你逃跑的本事,很适合你,怎么样,兴奋吧”,张乐生一听到这,顿时有些泄气。
“听好了,你爹这套叫凌虚步,是我师父游历天下之后,自创的招式,无他,就是身法迅捷,现在教给你,至少能保证你跑的比那赤炎驹快。”
“什么驹?我要跑那么快作甚啊。”
“那是什么驹你以后会知道,不是很重要,但跑的快这太重要了,留的青山在,不怕没柴烧,你要是遇到斗不过的人咋办,人家若是铁了心取你性命咋办?跑得掉,你小命才有的保,学着点儿,儿子哎”,张青莲故作高深的说道。
“这套凌虚步,以你如今的状态,我只可教与你前两式,一曰,浮光掠影;二曰,踏雪无痕。而且我要教授你的时间很短,你需静思观望,仔细揣摩,还有乐生,你要记住修道一途在与持心刻苦,不要妄贪捷径,为何要持心守静,皆因道法在悟,悟道决不可急火攻心,不可强行取之,更不可一意孤行,徒增杀孽。现在把我说的这些话记在心里,日后必有大用”,张青莲很严肃的说道,“你以十二岁之龄初入道途,较之那些宗门之人已是落后许多,若是以后遇到些个天之骄子,还望你能恒持乐观通达之心,勿生怨念。”
见到平日里没个正行的父亲此刻一脸郑重的教育者他这些道理,张乐生也收了玩闹的心思,又想起今天看到何云逸之后的种种,更加认真起来。
“浮光掠影讲究将脚力释放到极限,这需要你日后多加练习,你长这么大以来我只让你每天劈柴,臂力体力自然尚可,但你从未练过脚力,所以这些天你可能会辛苦一点,总之,我会让你跑的我满意为止。”
“下面说到这踏雪无痕,本就是通常的轻功法门,不过对你来说也并不容易,此招讲究的是身轻如燕,穿行如翼。在你去剑宗之前,你至少要给我把这两招融会贯通。那好,我讲完了,现在跟我走吧”,青莲说完,大步流星的朝外院外走去。
“去哪?都这么晚了”张乐生本来听糊里糊涂,一听父亲还要带自己出去,忙着问了一句。
“月牙湖,跑步!”
父子二人走了约二刻钟,来到了月牙湖畔,张青莲指着月牙湖对张乐生说道:“今晚,这里,五十圈。”
张乐生听罢,想杀了自己老爹的心情都有了,可他转眼一想,估计自己不是对手,这下子,他只剩下自杀的心了。
月牙湖,本是旷都河支流绕观湖镇而来,从天上俯视,月牙的两角各有一座桥,一石一木,两桥相距约有七八里,加上月牙两弯,估算下来,绕着一圈起码得有二十里的路程。一个十二岁的普通少年,一个晚上,千里之遥,这还不如要了他亲爹的命。
张青莲看出儿子的为难,“我先给你演示一遍”,说着手里拿出两张黄纸,“这叫地声符”,然后他就以只能看到残影的速度先到了那座石桥,然后则是顺着月牙越过整个湖面到了木桥这边,最后回到了他儿子的身前。
张乐生这时惊的说不出话来,耳边只有他老子的话语“我已经在两座桥上都贴了地声符,这样就你绕着湖跑,有一圈记一圈,休要想偷懒,不过你也可以偷懒,那就要看你本事了”,说完,他带着张乐生又“飞”了两遍。
三圈下来之后,张青莲见儿子依旧没有所悟,遂叫他盘腿坐下,“入定,凝神!”
“啥?”还没等张乐生反应过来,拍了一下他的后脑勺,张乐生整个人顿时进入了一个从未见识过境界,眼睛里的画面只有父亲一遍又一遍的跑圈,脑海里自己双腿竟也不听使唤的自己摆动。
张青莲的话语在他耳边响起,“帝国的公学是不会教授你们关于修炼的任何知识,但是生活在中古大陆上的芸芸众生哪一个都或多或少的接触这些东西,我现在教你的方法取的是捷径,先从功法练起,因为你体内的灵力尚未觉醒,所以接下来要完成的修炼依靠的就是你自身本能,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让你能够在绝境之中都不要忘记保命的手段,这套凌虚步最好能成为你吃饭睡觉之外最为熟悉的习惯。”
张乐生想说话,可是在这个空间之内,他只能张嘴却不能发声,咿咿吖吖好半天着实把张青莲给惹恼了。
“你不用说话,好好听着就行,我现在给你讲讲关于修炼的事情,这点你应该会感兴趣的,所谓修炼无非就是灵力的加以利用,你现在还未觉醒,但是听着就好,中古大陆的修道之风已经延续的数千年之久,可以说对于境界的划分都有了清晰和严格的规则,共分气、真、玄、神四个境界,所谓气化三合,真分六天,玄归九野,神至还一,以后你就会按照这个路子成长下去。”
这奇妙的境界之旅持续约半刻钟,张乐生才悠悠的回过神了,“去试试”耳边又传来一道声音。这时的张乐生心里还是在打鼓,大不由得迈开了双腿,第一圈下来,身体一点不觉疲累,这令张乐生很开心,又乐呵呵继续下一圈,湖畔的张青莲此时终于露出了些许欣慰的表情。
张家宅院里,岳紫药捏着一颗宝石样式的物件仔细端详着,回忆着几天前看到羽门中人的情形,自嘲着苦笑起来。
“这么多年过去,这是老了呢,还是怕了呢。”
领头那人消磨的银币他们夫妇没有敢花出去,特意留在了卧房里,毕竟在观湖镇生活了这么多年,邻里街坊彼此熟知,若是被这枚银币引起了无端的猜忌,无论什么后果都是个麻烦。
“哎,真要是去剑宗的话,我这块东西还是能派上用场的,只不过老张那人感觉不太靠谱,是不是应该找些个人帮忙啊”,岳紫药自言自语道。
一想到这里她准备背着张青莲先行解决些事情,自从那日见过羽门的队伍路过茶馆之后,岳紫药就多留了个心眼,是不是探查一下周围的灵气,果不其然让她寻得了一些蛛丝马迹。
自家的茶馆已经被羽门中人盯上了。
每夜子时都会有一名羽门吏在北山路口传递执明玄信,其实这点夫妻俩都心知肚明,可就是相互之间保持沉默,谁都没有去干涉羽门吏的行动。因为他们知道,王廷看不到自己的时候才是最危险的。
岳紫药也是很奇怪,她绞尽脑汁也想不明白自家有什么事情需要羽门日日汇报,也难为这些人了。
不过奇怪的是今夜她居然感受不到往常的灵力了,想来是没什么异闻需要报告索性就撤退了吧。
来到卧房的桌案前,提笔准备写一封书信,奈何思量几番她这笔头一旦落下,必然又会招致方都的猜忌,自己手头也没有龟壳可用。
“哎,罢了,罢了”,岳紫药拿起那块石头端详了一会儿,“不如我就记在这上面吧,”
手指于凌空之中汇聚灵力,以指尖作为笔头竟是写下了一大段浮空文字,五指并拢抓住所有的文字全部盖到了玉石之上。
许是有些不放心又在石头上刻了两道细窄的符纸,那符纸刚一触及到玉石表面猛的燃起一束光芒便消失了。
做完这一切的她终是安下心来稍稍舒了口气。单手托腮大脑逐渐沉浸在过往的回忆当中,闪过的画面竟是多半停留在了羽门跟以前的同伴身上。
当方都城内那座王府的匾额出现时,岳紫药的眼皮却是怎么也平静不下来,按说修道之人本就出于方外玄中,对于身体上的这等异象全然不会当回事,毕竟这类人可是最接近天地大道。奈何这眼皮跳的时机太过诡异,她似乎已经多年没有过这种经历了,昔日的好友确实成为了王妃,但也为了王廷殒命,不知道那座府邸到底有什么值得自己伤感的?
亦或着今夜的王府还会有什么比之大雁关更惨的大事发生吗?
岳紫药自嘲般地笑了笑“又有什么能比得昆仑山上的惨烈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