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墉城,东昆仑山麓东端的重镇,原是舒庸国的西垂要地。
明溪高原乃是连接昆仑山脉与帝国中部常阳山脉的缓冲地带,天墉正好就是明溪高原上闪烁了几千年的明珠。换言之,它的存在要比舒庸国的历史还要悠久,甚至可以追溯到千国盛世之前。
此城坐西朝东,背倚东昆仑山脚,南北两面均是峭壁悬崖,城池高度约在上五百丈,本来高原上的城镇最难解决的就是饮水问题,好在是昆仑山上有冰川融水汇出一条从城中穿过的河流,此河被当地人称谓玉京河,传闻是天上仙人的功劳,要不然这城中的百姓都没有水可吃了。
天墉城较之帝国其他城池有着一个极为突出的不同点,那就是这里只有一个城门,但是往来的人们从没有觉得拥挤,甚至都不曾出现过排队进出的场面。
究其原因就是这里是最接近天的地方,是无数修士云集的乐土,更是因为西边昆仑山上的剑宗。
名门大派都是注重颜面的,谁都不喜欢看到自家门口出现乱糟糟的情况。
中古大陆的修炼之道发展至今,门派之中首推剑宗,其次岐谷,再次居月峰,其余的无论实力还是底蕴都不及前三位。
倘若是论及地域范围之广数量之多的话,当是东仙灵境一马当先,明溪高原紧随其后。话说至此,定会有人想知道王廷的未央三院、太学图阁甚至是六户羽门实力如何。
帝国毕竟是一个统一的国家,王廷允许门派存在的最重要原因有二,一是可以利用,二是可以制衡。所以实力之说本身就难于评价,太学图阁从不参与争斗,专心研究;羽门乃王廷重要机构也不便与江湖门派一争长短;独独剩下未央三院乐于此道,帝国每六年都会举行一次大比,届时所有的门派无论大小均可以前来参加。
最近的一次大比,神机院与丹辰院都是拔得头筹,唯有灵枢院负于剑宗。
自剑宗建立以来,天墉城就好像成了它门下的地盘,好在剑宗没有骄横跋扈的门风,除却天墉城以外的地方还是有不少门派存在的,这也就是明溪高原的门派数量可以排在东仙灵境之后的原因。
张乐生他们二人来到天墉的时候,已经是从丰襄离开后的三天半。原定计划是三天可以到达的,路上因为少年人第一次骑乘,不会加速就慢慢走了半天。只不过到了目的地之后,张乐生才发现自己是上当了。
原来黄新智所说的时间仓促皆是糊弄人的谎话,实际上是因为圆丰在天墉也有分店,又恰好因为地府出事的缘故,很多丰襄的货物发不出去,在加上戒严的影响,连圆丰的佣工都很难随时出入城门,黄老板这才选择自己负责押运。
来到了天墉城中,张乐生才听到了剑宗收徒的日子定在四月初一,算下来自己还有好几天空闲时间。这回倒是不像丰襄那次还要找旅店住宿,圆丰的分店正好有几间闲置的房间,本来是给招来的工人准备的,好像是因为最近明溪附近不太平,很多人都不愿意选择这种时常外出的活计了。
他跟着黄新智刚到了分店,就被拉着去看了闲置的房间。房间里弥漫着一股灰尘味道,应该是许久没有人居住了,陈设很简单,一张床榻,一把椅子跟一个方桌。空间也不大,估摸着有个八步见方吧,老旧木门一扇,格子窗对半,还好是向阳的,要不然这屋里铁定昏暗一片,因为顶上并没有灯。
黄新智道:“条件简陋了些,你还能对付吗?”
张乐生道:“还好啊,有的住算不上将就了,我这几天估计都要在这里睡觉,应该算是麻烦胖叔你才对。”
“哈哈哈,跟你胖叔就不用那么客气了,我呢就住在你隔壁,有什么事情就叫我,这里是个钱袋子里面有三十个银币,你且拿着用吧,吃喝自己对付一下,这两天我可能都柜上忙着,无暇顾及你”,黄新智说着就要离开了。
“哦,对了,茅厕就在院角省得你到处跑了,还有我们院里就有一口天然的温泉,就在后院,赶了几天路的你不如就去放松放松吧,现在应该没有人去洗澡。”
因为在城外的高原上过了一夜的缘故,他们进城的时辰刚好是早上,说起来高原上的空气不比平原,很多陌生人刚刚来到天墉的时候都会或多或少的显现出不适应,好在是张乐生常年在家里劈柴,练就了一副强壮的身体,这才没有初来乍到的囧相。
他先是打扫了一下自己的屋子,将包袱放好便出了门。带上自己的换洗衣物就来到后院,果然就有一处冒着热气的水井,还被人用木板盖子给遮上了。他移开木板,就见热水并不太深,距离井口也就一臂距离,上面还浮着一个水瓢,四周空荡荡的只有几个木头凳子,看样这里还是一个露天浴池啊,不过眼下店里人都去忙了,不会有人来了,自己倒是可以独自享受一番。换了身新衣裳之后,他就把脏衣服扔回了自己的房里,想着今天有空再把他们都洗掉。
“这下应该是没人管我了,就现在城里逛一逛吧,不能辜负了这大好春光啊。”
今天天墉城的天气也是着实不错,阳光明媚,白云点点,万里晴空,祥和一片。此城第二个较之其他城池的不同点就是形状,帝国的绝大部分城池都是四方形,城墙也是按照此类模式建造。
天墉城的中心是个八卦广场,八个方位正对应八条大街,八条大街向外辐射延伸,再由九条环形街巷串联起来,从空中俯瞰好比一张巨大的蜘蛛网。由中心向外数的第九条环形街正好就到了城墙脚下,由此就导致了天墉的城墙是个八边形。
八卫一门,颇有些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架势,只不过这里也算不得关口。张乐生进城的时候就听说这里有一处八卦广场,这样的建筑他是从未见过的,观湖镇太小,丰襄太诡异,陈州他极少去过。
圆丰的分店正好在靠近城门的地方,他要去的地方还是挺远的。出于礼节的问题,张乐生还是先到柜上知会了黄新智,告知他自己准备在城里逛逛,然后便出门了。
不过刚出了店,就看到远处围着一群人交头接耳的讨论着些什么。他天性好奇就凑了过去,却见是一群人围着告示牌。
“原来是官府的告示啊”,他心里想着。张乐生是没有去了解上面的内容,因为贴的有些高,多数字反着东升的太阳光看不清,就听得周围的人说道:“这可是清明节时候发生的大事啊!”
“就是!王廷消息锁可严了,到现在才贴出通告来。”
“永麟王可惜了啊,一家子人都为帝国尽忠了,唯独他居然谋反了!”
“哎,你说官府现在抓捕余孽,那些贼人会跑到咱们天墉吗?”
“这……不好说,不好说。”
张乐生听得云里雾里,大抵是知晓了上面说的是啥,“永麟王,宗应常,听他们的意思这是个大人物啊。”
其他的内容他倒是不怎么感兴趣,诸如说什么谋反啊,处决啊,追捕余党啊。张乐生也就呆了片刻功夫便准备离开了,告示牌本就是靠近城门的位置,此时太阳已经高挂天空了,进出来往的人络绎不绝。
张乐生不经意的瞥了一眼城门的方向,再一次看到了老熟人。苍风帷的人马正缓缓进城,一行四人,管家跟两个护卫的青炎驹在后面,前头的他衣裳还算干净,但是发髻上略有污秽,面容也显出憔悴,看得出这几日赶路可谓是风尘仆仆,管家黎叔还好,本就是年纪大了,头发花白看不出倦容,两个护卫也是一般疲惫姿态。
不过苍风帷的目光依旧是炯炯有神,也看到了远处的张乐生,立马是挤出了一个笑脸来。两人之间尚有百步之距,中间却是还有二个人十分特殊。
天墉本就处于高地,他乡之人若要到访,准备一二马屁是理所应当的事情,所以进出城门的人大多拥有骑乘,只有附近本就是明溪土著的人才不会在乎这点路程,大部分都会步行而来。而且明溪地区四时少雨,阳光充足,道路本来就是十分顺畅。
却说中间二人,高一点的壮年人靴子到裤脚满是泥污,披头散发,粗布衣裳,好似逃难一般只不过既无包袱也无行李;身后跟着一个矮个子,少年人模样,面容稚气未消,浑身也是邋里邋遢,背后还背着一个木盒子,甚为古怪。一时间在人流中还引来不少目光。
张乐生也是看到这奇怪的两人,若是在平时他定是要盯着看上一会儿,不过今日恰好遇到苍兄进城,就压住了这份好奇,从这二人身旁走过。
乞丐模样的两个人正是裴元和与宗洵,之所以打扮成这个样子,全赖羽门都统自作聪明。进城之前,宗洵煞有介事地问他:“师傅,这样进城会不会被人认出来啊,你这好像还是羽门吏的官服吧,你是不是一直没换过?”
“尽瞎说,公门中人还是很注重仪表的,毕竟是代表着王廷的脸面,不过……”裴元和心想已经很久没有和官燕泉联系了,现在正是赶夜路的时候,又不能直接拿出龟壳发玄信,免得这小子生疑,又怕外面的情形超出预期,毕竟他们从来方都一路过来,大半时间都在深山密林里过的。索性就乔装打扮一下,以防万一天墉城里也下了抓捕令。
本想低调进城的两个人却是没办法不高调了,好在天墉城对于裴元和也是很熟悉的,二人正欲奔着城北三笑楼而去。
不过城门口这一段仍是要硬着头皮走下去的,裴元和倒是没有注意迎面走来的张乐生,宗洵却有些异样,不过这异样不是来源于他自己,而是后背的决神剑,之前在青丘山中刺骨的寒意现在正侵袭着他后背。
“有危险?”
就在张乐生距离宗洵最近的一刹那,前者的脑海里也想起了令他无法忘记的声音。
“似乎是崩鸣的气息……太过久远了,连我自己都不能确定喽。”
张乐生立时就懵了,也不知道哪里出了问题,以前跟祖翁交流都是在他的空间里,自己不是清醒的时候,现在没来由在自己走路时蹦出这么一句,着实令他惊讶不已。慌乱之下,竟是张嘴询问道:“爷爷,什么东西,崩鸣是什么?”
他的声音很小,五步之内都不一定有人听得清,可是不巧的是,在他五步之内恰好有个裴元和。
这一句崩鸣可不得了,裴元和被惊地都走不动路了,帝国之内知晓神剑在宗洵身上的人就只有两个,他和神爵帝君,即使是回收了宗应常那把伪剑的陆成衣也只是得到了神剑归入五方阁的消息,这样一个素未蒙面的少年居然可以说出神剑的真名,当真是匪夷所思。
他决意无论这孩子是真是假,有意还是无意,自己都要一探究竟,指上灵力一聚,顺手甩出一阵微风,正好吹起了地上的小石子,顺风飞出,直接嵌在了张乐生的鞋后跟上。一切迅捷又自然,天墉城中高手众多,若是搞得花里胡哨肯定惹人生疑。
宗洵从刚刚接触的一开始就警惕地摸着自己的后背,生怕出什么危机。直到张乐生走近,二人对视一眼,察觉出对方言语了一句,但是他的修为不高,听不太详细,只得作罢。待张乐生逐渐远去,后背的寒意也随之消退了。
“师傅,我身后的决神有反应,就是刚才那个小伙子走过来的时候”,宗洵对着裴元和说道,他自知身份特殊,所以对于一切反常的情况都格外注意。
“是吗,看样子是颇有些古怪,那孩子我需要查一查”,裴元和很随意地回道,他可不愿意把崩鸣的事情抖露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