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那剑宗果然是厉害啊,怪不得跟我说过的人都觉那里很好”,张乐生这句话倒是令李东壁颇为诧异,举凡修道中人傲气都是有的,特别是年轻气盛之辈,争强好斗之心比比皆是,身旁的这个少年人想法果真是与众不同,而且心胸宽阔,未来可期。
“李大爷,您为何修道啊”,这个问题他也问过孙明善,可见张乐生对于各人求道的本心很有兴致。
他没有从孙明善得到答案,现在遇到了另一个人,他只好再问一遍。
“修道何为?我年轻时想着学些本事,可以行走江湖,打抱不平,再后来就想着可不可以求得长生,之后便发生种种不测,救人无药,治病乏术,就把心思全放在经营这些药物的身上了,算是有救则救,搜罗世间珍物以求安慰吧……”,说着说着,声音逐渐稀疏了。
“算了那都是些陈年旧事,乐生,你也早些睡吧,那耳鼠今日给你的册子想必还未看完,明日起早你也得继续”,说完就不在言语想必是不愿讲话了。
张乐生还想问他为什么一定要自己熟记这里的东西,不过显然这答案今晚是没有结果了。
车厢里的一夜就这么安静的度过,清晨时分小窗里透过阳光连带着清晨的鸟叫,熟睡中的张乐生是被耳鼠用尾巴抽起来的,力道拿捏的刚好,留下的痕迹火红,但是没有破皮也没流血。
转头就看着那册子在自己旁边,随便吃了点东西,又开始跟在公学里上课一样的步骤。只不过现在的他是真的对这《本经》起了兴趣。
就这样不知不觉过了一个上午,到了下午的时候,那耳鼠居然破天荒的没有去就寝,反倒是来到了张乐生的面前。
“嗖”地一声将他手中的册子收回,然后用尾巴随意地翻了其中一页,用尾巴捏着给他看上面的文字与图画,然后又用尾巴示意了一下周围的柜子,那意思再明显不过了。
“你是要我……在这些柜子中把它找出了是吗?”张乐生顿时有些头大,原来以为他讲这本册子看完就算了事了,没想到后面还有这些要求。
没办法试着找吧,幸亏他有凌虚步做底子,跑起来飞快。不过自己周围的这些柜子往上都望不到顶,找起来着实费力,那干脆连着好几日没有练习的步伐一块练了得了。
“杏叶沙参……杏叶沙参在哪呢?”他嘴里念叨着,不停地在两排的药柜之间上窜下跳。跑着跑着,额头上渐渐渗出汗珠了,腿也慢慢跟不上劲了,翻找的动作也逐渐迟钝了下来。
耳鼠就在下面看着他忙碌的身子,大脑袋摇了摇,似乎极不满意。
大约折腾了一刻钟左右,张乐生嘴里叼了根带叶子的姜块状东西下来,这大概就是耳鼠要他找的东西了。稍微喘匀了气,他来到大脑袋的面前。
“是这个吧,我记忆力还是不错的”,他的脸上写满了得意。
不过耳鼠依旧是摇了摇头。
“怎么?不是吗?”张乐生显然有些不乐意。
这时就见那耳鼠晃着脑袋跟尾巴,在册子上指了指,又把他找来的东西跟上面的图画比了比,然后冲着他点了点头,这意思是东西是找对了。
之后,又用尾巴捏着草药,顺着药柜指了指,左右摇了一下脑袋,这意思就是找的方法不对。可能它觉得张乐生并没有完全领会它的意图。
再然后耳鼠便用尾巴撑着地面,悬着整个身子,上下前后四处晃动。这摆明着是在模仿他刚才找东西的身姿。舞了两下许是累了,这耳鼠竟然仰面躺下,嘴里还伴有“吱吱吱”的响声,这分明就是在取笑他。
张乐生有些生气了,但是现在的他还不清楚耳鼠的底细,加上之前李东壁给过他忠告,无奈的他只能等这只肥老鼠乐呵完。
少倾,轿厢里的声音慢慢稀落了。他还是忍着胸中的火气,毕恭毕敬地询问着那大脑袋如何做才是对的。
回答他的是尾巴在地板上擦了一下,响声如同打火石一般清脆,就见那耳鼠的尾端也亮起了光芒,跟他前些日子刚学会的灵气似乎是一模样。不仅如此,他还看到方才寻得的沙参之上也泛起了微光,空中也隐隐漂浮着线条连接着他刚刚反动过的药柜。
一连串的动作令张乐生还没有找到头绪,不过耳鼠收起了灵气,用尾巴在册子上关于沙参的药性、功效以及图画之上圈了圈。
“是让我用灵力来感知吗?”他问道。
耳鼠点了点头,随即又重新找了一味药材指给他看。有所领悟的张乐生便开始盘腿打坐起来,这次的他没有在手中聚起灵力。反倒是在头顶之上,不一会儿出现了比脑壳略大两倍的光球,只不过刚一显现时的亮度很刺眼,慢慢的开始有些黯淡了,不多时已经看不出有亮光了。
旁边的耳鼠刚才还在跟老猫一样晃着自己的长尾巴,只不过随着那亮光的减弱,它晃动频率也趋于缓和,恰好映着那球消失的瞬间,尾巴也停止了动作。
与这老鼠张大嘴巴的吃惊状截然相反的是,赶车的李东壁只是由衷的感慨道:“这小娃还挺聪明,第二回便找到了门道”,嘴角的笑意越发挂不住了,酝酿了没一会笑了出来。
“是块修炼的好料啊!”
此时的张乐生却没办法关心起身外的情况,自打他学会引气入体之后,周身运转的灵气便源源不断,这在他于常阳山中几日的修炼可以验证。不过这回,他很聪明没有将灵气具象化,之前在月牙湖畔,他明显感觉到如果将自身的灵气扩散出去,自己对周身有灵气的事物观察起来更加清晰,甚至不用眼睛就可以看到身后、地下以及树丛中的东西。
紧闭的双眼不停地将看不到的黑暗向外扩展出去,他希望借由这种方式找到轿厢的天花板,然后在反过来一个个找药柜。约莫半刻钟之后,张乐生感觉自己在黑幕中探索的半圆穹顶的笼子显出雏形了,不过任由他的怎么使劲都迈不过轿厢的封板,只有身后的小窗算是唯一对外出口。
“下面就该朝炉子里加火了!”
额头上慢慢凸显出了几条青筋,看得出是教上劲了。随着从自身散发出去越多的灵气,他逐渐能在闭上的眼皮里看到周围的东西,除去一开始就很明显的耳鼠。渐渐地从第一排的干肉与炊饼,还有水袋,一个个药柜都散出光点。
“这难道就是共鸣吗?”张乐生心里想着,看来爹说的没错啊。
“糟糕!”少年人一兴奋就把正事给忘了,刚才还在激动地不停催动灵气,好让那些个光点更亮起来;现在突然醒悟过来还不是松懈的时候。
虽然说随着灵气的丰盈,共鸣的效果越发显著,但是张乐生的实力毕竟有限,整个轿厢内储藏着李东壁近乎半生的宝贝,数量极为庞大,要让这些数以百万计的灵物都亮起来,所要消耗的灵气根本不是这个阶段的张乐生可以承受的。
更何况三五个呼吸之间,他就感觉到有些乏力了。“不太妙!这样下去没等找到东西自己先累趴下了,干脆就维持着能将就看清的状态吧,毕竟待会儿还要自己蹦过去拿!”
就这样他在自己可以察觉的范围内搜索着那尾巴要求的东西,这一次的效果看起来就顺畅许多,毕竟不用自己动手一个个翻箱倒柜了,虽说有些模糊,但是打眼看去都是直截了当的,省了好多功夫。
他身旁的耳鼠已经缓过神来了,或许只是震惊与开头张乐生显现出的特异,但是耳鼠毕竟是通灵之物,轿厢内散发的灵气不可能不被它察觉到的。大抵知道了他的情况,便没了多少好奇。只是懒散的躺在地板上,不过尾巴却是随着那闭上的目光一同扫过药柜,分毫不差。
这耳鼠的实力竟是远超张乐生!
自下往上,左右来回看了几遍,不消片刻钟的功夫,他便发现了目标。瞬间睁开了眼睛,身子跃了出去,凌虚步这次施展出来,他竟然可以踏空而行!一个翻身直落而下,在奔到耳鼠面前的时候,手里已经有了那味药材。
耳鼠眼睛眯着缝,看都没算看一眼,尾巴一翻地板上的册子,又指着一件稀罕物。
张乐生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又开始搜索起来。这回看样子是熟练多了,他已经用不着盘腿打坐了,只消原地闭目酝酿一会儿便可以寻得目标。
就这样一人一鼠在轿厢里折腾了一天,甚至连吃饭的时候都给忘了。
李东壁也是不知出于什么缘由,竟是一天都没有问话。或许是以往的日子习惯了,不吃饭也可以撑过去。倒是里面住了一位新客人,那总归是要上心的。午饭不知什么时候给搪塞过去了,晚饭的时候还是准备跟昨天一样大差不差的东西。
这回张乐生倒是有了经验了,没等李大爷一一介绍,自己抢先报起了菜名,虽然说盘子里算不得菜。
“玛仁糖,这两个是边春李跟水沉朱李,哎,今天怎么吃两种李子啊?”
“先别急着问,还有些东西你没认全呢,继续啊”,李东壁说道。
“哦,鸡心干枣,还有新乡板栗,嗯,我尝一口,糖炒的,居然能保存好几年这么久啊,最后这一样是……?”看样子一天的功夫还是够呛的,别说药柜里的万千药材,就是日常吃的东西他都未必全知啊。
“很好了,很好了”,李东壁连说了两个很好,这不是恭维,看他的神情是真心的赞扬。
“这最后的东西就是龙鳞。”
“龙鳞?!”张乐生听了很惊讶,“这东西能吃吗?”
“可以入药,生食有涩味,不过你看见的是切片风干之后的,其图像跟描述均不在那册子上,所以你不知道也是情有可原的,再者,这东西我是给放在地板之下的密格里,你现在的本事纵使把这轿厢顶给拆了也寻不到的”,李东壁解释道,看着张乐山的样子有些疑惑,继而才说道“这东西当然可以吃,你看到的样子是经过我一手处理过的,味道还挺不错的,不信,你试试。”
张乐生将信将疑的捏起一片,他看到对面李大爷那坚定的眼神,不知怎么的有些犯怵,突然想起来找耳鼠求助,不想左右看了看不见鼠尾的影子。
“不会又去睡觉了吧?”
“咔吧”清脆如同石板破裂的声音传来,他还在嘴里嚼了起来,“管它呢,吃坏肚子就找他治!”
时间一分一秒的过去,张乐生的嘴里传来的感觉比吃起干肉来要容易多了,第一口下去是很脆,慢慢地在嘴里都变成粉末了,唇齿动作几个来回,顺着喉咙都滑进肚子里了,注意到时才发现没有什么特殊的味道?
“大爷你不是说味道不错吗,我怎么一点都没有感……”,话还没说完,他感觉到身体有些异样。
“有感觉了吧”,李东壁的话语很有安抚力。
张乐生点了点头,他发现自己这一天消耗掉的灵气正在慢慢恢复,而且这都晚上了自己的精神头竟是越来越好,方才还有些疲累的感觉现在都没了。
“在吃一片,补充一下”,李东壁又递来来了他肚离的东西,“乐生,你得抓点紧啊,能在这里呆的日子不多了。”
听了这话,他嘴上的动作也跟着停了,日子不长了,是丰襄要到了吗?他突然对这个只待了两天的地方有了不舍的感情,只是少年还忘了这距离他第一次离开家乡过去也已经两天了。
李东壁自己也吃了一片,破天荒的他没有选择睡觉,而是打开了后门又坐到了前头赶起车来,这仿佛就是特意给张乐生留了空间。
更巧合的是那耳鼠也不知道从哪冒了出来,桌上剩下的三片龙鳞都被一股脑吞进了肚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