爆炸过后,周围十丈的树木皆被焚烧殆尽,地面也轰出了一个大坑,到处是焦糊的味道。裴元和赶过来时,已经没了孙明善的踪影,闭目探索,十里之内也没了他的灵气踪迹。
“这妖道跑的真快,白费了大半天力气,毛都没捞着!”裴元和恶狠狠地说道,他清楚的记得当时敕御跟竹枝碰撞爆炸的一瞬间,那孙明善化身成一条应龙飞身远去,他怕有诈没有立刻去追,这才让那异人有了逃脱的机会。
斗法之后,裴元和的处境也是不太好,虽然没有受到致命的创伤,但是上衣的袖子被刚才的爆炸轰去了半截,只剩下一只袖子了,还好乾坤袖囊没有丢掉,里面还藏着神剑崩鸣呢,这东西万一弄没了,他现在就可以引罪自尽了。
回到宗洵藏身的那颗树下之后,他看到自己的徒弟仍旧挂在树干上没下来,还用异样的眼神看着自己,心里噗嗤一乐,说道:“咋啦?你瞧你那怂样。”
宗洵听到刚才树林里传来的爆炸声,吓得没站稳,差点摔了下去,好不容易抱住了树干,紧接着刮来的气浪,又差点把他吹飞了出去。一番折腾之后,才在树干上趴稳住了身体,大气都不敢喘,心里想着万一师傅输了,那贼人会把自己怎么样?大卸八块,还是严刑拷打?
直到看着裴元和缓缓从夜幕中走了过来,自己才放下悬着的心。不料自己还没说话,那下面的裴大人倒是先讥讽了一句,气得又差点没趴稳。
慢腾腾的从树上下来后,他的双腿还在打颤。裴元和看到了这番狼狈样,说道:“怎么,我看着好像是你打了败仗似的,吓着啦,我的乖徒儿。”
宗洵倒是不在乎他这些刺儿话,急忙问道:“师傅,你没事吧,我看你衣服都打烂了,要不要紧?”
裴元和倒是没想到他能第一时间想起关心自己,这倒是给他难住了,又想起清明那晚,自己把他救出来情形。
“想不到短短几日,竟是长大了,就是修为差了点,不过也不能怪他。”
“无妨,有伤也只是皮外伤,比你昨夜是好上许多了”,裴元和也是满不在意地说道,“想不到你这种刺头还会关心起师傅,是不是怕我输了你小命就没了,啊?”
“确实有想过,不过师傅您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宗洵打着哈哈说道。
“哎,对了,师傅,刚才那姓孙的使得啥玩意啊,好生厉害,竟能唤出乌戈狮来”,宗洵没了刚才的紧张,又回到少年的心性。
“哦,你竟识的乌戈狮?”
“小时候在王宫里见过,很是凶猛,没成想师傅你一招一个。”
“畜生而已,不足挂齿,倒是他手中的百兽幡不得了,岐谷的秘宝,现在的情况就很复杂了”裴元和说着就皱起了眉头。
“师傅,你的意思是指欲要抓我的人里面也有宗门的影子是吗?”宗洵也听出了意思。
“现在还不大能确定,不过这暴露出的信息非同小可,若是有宗门参与进来,我们往西的路就不好走了,而且还会牵扯……”裴元和自顾自的说着,竟是差点说漏了嘴。
“而且什么?”宗洵自然不会放过任何一个细节。
“而且,带上你这个累赘,我迟早得被人玩死!”裴元和气得敲了一下他的脑袋。
“嘶!师傅,看样子那百兽幡不厉害嘛,打了这么久,你还是这么有力气”,宗洵吃疼立马捂住了头顶。
“你懂什么,我看他多半是盗取的仿制秘宝,那上面幡布竹枝不像是一体之物,再说了,百兽幡虽说是秘宝,但究其威力跟名头,还不及你那……”裴元和又一次差点说漏了嘴,急忙打住。
“我?我的什么吗?难道比那百兽幡还厉害?”宗洵追问道。
“问问问!你怎么这么多问题?你就不能让为师歇上一歇,刚才我可是拼了老命保你的,你还不知道感恩!”裴元和生气地说道,心里也是慌得不行,今晚这嘴皮子怎么了,莫不是被这小子一句不起眼的关心给蒙住了吧。
“不行,赶紧睡觉,免得在漏了嘴。”
说完,自己甩手搭了个屋子,进去躺下了。宗洵这边什么都没问着,还白挨了一记闷头,心里不痛快,也跟进去了。
“青目蛟,百兽幡,点化七星……”躺着在床上的宗洵一遍遍回忆今天发生的种种,今晚的战斗当真是他有生以来看到的最刺激的一次,比起那灵枢院的点到为止可是精彩了百倍不止。
“哦,对了还有师傅的那把剑,什么来头啊,好生厉害,一剑就斩了那狮子的脑壳……”想着想着,他也不自觉的进入了梦乡。
“好像忘了什么事情,嗯?对哦,两千根聚钢椿,嗯……还好师傅也忘了,不管了,先睡上一觉,谁叫他下午的时候不让我睡觉。”
一夜无话,清晨的鸟叫声并没有吵醒宗洵,这木屋搭的不宽敞,而且门是朝西的,阳光自然也是晒不到的。不过他还是被弄醒了,被裴元和两巴掌拍在了脸上,力道不重,但足够将他从梦想里拉了出来。
“嘿,小子,我昨夜是不是忘了什么事啊,你居然没提醒我!”裴元和脸色不太好地说道。
“什么,啊?哪有?”宗洵揉着眼睛说道,“您老人家这么厉害,还用得着我来提醒该做什么吗?”
“少来恭维我!看看你自己的脑壳上”,裴元和伴着话音出了木屋。
宗洵听了他的话抬头向上看去,“哇”,就见到茫茫多整齐的木棍悬在他头顶。那边裴元和刚出了门,这些木棍就哗啦啦全掉了下来,一瞬间就把宗洵埋在了里面。
“白天四千根!上半天一半,下半天一半,做不完没得饭吃!”裴元和的声音自屋外传来。
宗洵没得办法,昨夜临睡前还庆幸自己躲了过去,没成想刚一起床就被打了个闷棍无奈独自在房里开始拧了起来。
“师傅他是什么时候在我头上摆了这么多棍子啊,起的好早啊,一点都没有察觉”,宗洵心里想着。
其实他从小到大睡觉一直都是很死的,要不是自从那晚的变故,他这个习惯一直都得不到改变。尤其是在昨夜历经了两个高手之间的对决之后,兴奋地警惕性都提高了好多,要不是后半夜实在撑不住,他估摸着能激动一个晚上。
裴元和自然是要比他起的早的多,或者说睡的也少的多,对羽门吏来说睡觉这点修行乃是必修课,常年在外执行任务,露营在荒郊野岭的机会太过频繁,压缩睡眠的时间是重中之重。而且昨夜他与孙明善一番斗法之后,察觉出了岐谷可能参与到了这件事中,这等情报容不得他怠慢处置。趁着宗洵熟睡的时机,来到了屋外。就跟前夜一样,取出执明玄信向乾和宫通报了这里的一切。
当然神爵帝君也是第一时间得到了官燕泉的汇报,他在南书房的龙榻上思索了良久,裴元和所遇到的情况并不在他意料之内。
既然有迹象表明岐谷有人参与到了其中,不管有意或是无意,他都得认真对待了。在南书房北面的墙壁处驻足良久,上面挂着一幅帝国疆域图,由未央三院的前身上清天枢院中人绘制,用的是传说中青龙飞升时蜕下的鳞片作为底子。天家做工,很是考究,并非有人实地勘察描绘,而是透过“天星映像”这门秘法得来。
“南疆山多林密,道路不通,货运不畅,人丁不旺,这是王廷的失策,更是朕要解决的又一大难题啊”,帝君看了地图好久,感叹道这么一句。
“回禀陛下,臣认为亦是如此,自帝国统一以来,大半军机要务着眼于西北,用来抵御蛮荒妖物,原本的四国境域中,西境高原又自昆仑之战后,剑宗收敛锋芒,独善其身,可保无虞,东镜本就灵修风气旺盛,实质却是一盘散沙,无力与王廷对抗,唯有南疆,帝国威仪从未照拂过。臣来时,从羽门得知,清明夜谋反的三百余真境高手竟是有一半来自那里,故斗胆建言,可否使冯老太尉代陛下巡视南境,以张陛下威德”,官燕泉洋洋洒洒陈述了一番。
“你的建议,朕是认可的,不过冯定疆暂时不能动,裴元和那边经此一役,也是自顾不暇,不需要在给他那边施加压力了,事情闹大了,会兜不住的……”神爵帝君貌似在自言自语,一旁的官燕泉也不敢轻易打扰。
“来人,密令冯定疆,让他放开手脚继续追剿下去,不用在放缓姿态了”,帝君急忙招来了內侍。
“官卿,你说朕这样做是不是可以把那些人逼回南疆去?”帝君明显是在询问官燕泉。
“臣不敢断言,若是太尉雷厉行事,那些人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去找裴都统的麻烦,只是他们会就此蛰伏,伺机而动,或是罢手,返回故乡,恕臣不敢妄言”,官燕泉很谨慎地说道。
“这样的话……的确比较棘手,官卿,你待会去一趟吕正泽的府邸,传达朕的旨意,着他不日寻访南疆,朕要听一听南边的声音,再做决断,只要他们还没有对王廷失去希望,我们自当满足他们的要求”,帝君说完,停顿了一下,继续讲道:“若是民心受到了蛊惑,不在王廷这边,再寻可靠之人过去吧。”
“是,臣即可前去传旨!”官燕泉拜完就要出门,不料又被帝君拦下。
“先给裴元和回个信,告诉他后事朕已处理,不用分心其他。”
“臣领命!”
出了南书房的官燕泉准备回往羽门,走在路上还是一脑袋浆糊。自始至今,他都不是计划中的一员,糊涂了这么久也算正常,别说他一个羽门副都统,就连太尉冯定疆都不知自己为何被委派了出去,而且还是抓反贼这种差事。官燕泉这几日一直充当着信使,尤其是往来南书房的时候,左右的內侍见了他倍感亲切。
“这到底算什么事啊!”他感叹道,但又不敢牢骚太多,生怕节外生枝,惹闹了陛下,在与裴元和通信的很多时间里,他一直想询问自己敬佩的都统大人在执行什么任务,但是碍于羽门的例条,他还是忍住了这股子冲动。
也许他也想不到,羽门的都统这一段日子的任务就是带孩子。
宗洵拧完了两千根的时候,刚好到了午饭的时间,他拖着疲惫的身子走出了木屋。裴元和听到了响声,立马从木墩子上坐了起来。
“这人刚才肯定是在睡觉!当真可恶!”宗洵心里骂道。
“小子,完事的真是时候啊,到饭点了,你准备饿肚子啊,还傻站着等啥”,裴元和一脸正经的说道,丝毫没有被到现行的脸红。
“师傅你的修为是不是天下第一我不知道,若论脸皮之厚,我真是生来第一次见”,宗洵这是明着尥蹶子了,心里想着“想吃自己弄,大不了一块饿肚子。”
“哈哈哈,你小子骨头够硬啊,不怕我揍你,得了,看你那狼狈样,为师去给弄些野味补补吧”,裴元和说着就消失了密林当中。
宗洵站在原地,恍然间才发现他好像换了件新衣服,看那背影有点子帅气啊!不由得想起了昨日与孙明善那一站,当真是精彩至极,而且细细想来,自己竟有些后怕。
“我这个师傅到底是什么境界啊,昨天是他全力一搏吗,看他从头至尾神情自若,仿佛一切都尽在掌握,没有一丝慌张,我也会成为他那样厉害的人物吗?”
想着出了神,就一直呆在原地,即使裴元和拎着野兔返回来,他都没有注意到。
“小子,你又乱想啥呢”,裴元和对着喊了一句,才把他神游的魂给勾了回来。
“师傅,你到底是什么境界啊?”宗洵看着他在翻弄烧烤的野兔,找了个话题。